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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02 22:47:31| 人氣3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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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湖雨濛夜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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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湖雨濛夜深沉

——父親去世二十周年祭

胡孝華

二十年來,總有一幀畫面在我夢中浮現,那就是父親愁苦憂鬱的面容,他的咳嗽,他的嘆息,他的無助與無力……這個在人世間苦苦守望又苦苦失望的父親,這個在泥土裡被踐踏被湮沒被收藏的軀體,這個孱弱卑微渺小的靈魂,在清明的細雨中,化作紙幡青煙以至鄉間路旁的酒幡,一起裊娜升騰,在湖水的遠方幻化無形。

父親在解放時階級成分是貧農,可是他沒種過田,小時候隻是跟祖父在鄉裡的集市上做賣魚肉的生意,未曾讀過一天書。兩間茅草屋,傢徒四壁,可吃的不差,有魚有肉,煙酒是一定要抽要喝的,且成嗜好。少時,一天在茅草從中玩耍,毒草砸瞭左眼,劇痛,紅腫,可無錢醫治,也可能是小地方少眼科醫生,耽擱瞭,後來左眼瞎瞭。解放後,生意不能做,集鎮上的小商小販也成瞭生產隊的農民,生活發生瞭很大的變化,但貧窮,是一律的。據母親講,結婚時,傢裡一貧如洗,過門那天,見房間裡還有梳妝臺,櫃子,三天後,這些傢什都不見瞭,一問,才知道這些東西是借過來的。我才知道,還有借用傢什結婚的。母親是潛江湖區那邊的,經常鬧水災,顆粒無收,所以才嫁過來。母親雖然也未上過學,但行事風格與父親大不相同。父親懦弱,忍讓,少言語,不講衛生,其貌不揚,身體也不太好。母親漂亮,愛幹凈,性格急躁,強悍,做事風風火火,眼裡容不得沙子,不能忍受別人的欺負。

後來成立瞭農業合作社,大集體。我們那個隊,在集市上,人心渙散,都不願被人管,那年選生產隊長,一向木訥且無主意的父親卻被選為隊長。原來大傢竄通好,就是要推選一個不能管人的人來當這個隊長,大傢好自由散漫,各行其是。父親自是推辭,再堅辭,後來公社書記都來做工作瞭,隻好趕鴨子上架。果然,生產隊許多事安排不下去,很多講狠的人總是不聽,大吵大鬧,以致出手打父親。那年又要安排民工上水利建設,拈紙團,誰拈到誰先去,一個刁蠻的社員,拈到瞭,不願去,仗著傢族勢力大,又把父親打瞭,父親躺在床上。母親急瞭,坐在門口罵,一直罵瞭一夜,又告到公社書記那裡,(公社所在地就在這個集鎮上)書記說,派民兵把那個打人的綁起來,這時那人才服軟,賠禮,寫悔過書。

大傢知道父親是個軟懦的人,就編瞭一句順口溜,“登甲哥,霍諾諾”,這個萬事不得罪人的人,自然當不得這個隊長,沒幾年就“下野”瞭,“下野”瞭的隊長卻被人記住瞭他的好,父親因此在鄉裡結下瞭好人緣。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四十不到的父親接連害瞭兩場大病。記得一次是腮腺處長瞭一個皰,要到沙洋做手術,那時不通汽車,鄉親們十多人用擔架抬,步行120裡,一天來回,傢窮,根本談不上什麼招待,大傢毫無怨言,充分諒解,情誼很感人。也正是因為兩場病,欠下瞭隊裡300多元債。傢裡隻有兩勞力,我們弟妹又多,缺衣少食,糊口都難,就更不要說還債瞭。無奈,父親決定把兩間草屋賣給隊裡抵債,因為那兩間屋是解放前留下來的,杉木的檁子,中間的隔墻是用杉木與木板做的,還值點錢。公社書記說,一大傢人不能不住啊,不要賣屋吧,父親可能是當隊長要講覺悟的緣故,不願欠公傢的債,執意要賣瞭還債,後來賣掉的屋被拆瞭,拿去做瞭倉庫。一傢人在大夥的幫助下,用土磚做墻,稻草蓋頂,做瞭兩間窄窄的土屋,一間燒火吃飯,一間做房睡覺,擺兩張床,父母一張,弟兄們一張,幾個弟兄擠在一起,每晚總是為被子蓋不到自己而蹬踢吵鬧,被子就蹬出幾個大洞。後來妹妹出生瞭,一間房間不行瞭,又在屋前做瞭兩間更小的草屋容身。屋頂上的稻草經不住雨水與曝曬,爛的快。一下雨,到處漏雨,醬油一樣的黃水滴滴咚咚直下。暑熱天溽熱難耐,蚊蟲成堆,又無蚊帳,徹夜難眠。冬天,不知棉鞋為何物,弟妹們個個腳凍得稀爛,疼癢難耐。記得那年下雪,三弟無鞋可穿,父親要他不上學,可他讀書好,深得老師喜歡,硬是咬著牙,赤腳到校,讓數學李老師很是感動,李老師趕忙把瞭一雙破舊單佈鞋與他。我年年凍腳,參加工作後的第一個月,發瞭30多元錢,馬上到供銷社去買棉鞋,營業員說,“隻剩一雙順邊的瞭,你要的話,削價賣給你,3元錢。(定價是5元)”我說,“好啊,我要瞭。”一個20歲的小夥子,為瞭暖和,第一次穿上順邊的棉鞋,也不怕醜,就是這雙順邊棉鞋,從此告別瞭我凍腳的歷史。這是後話。

我記事的時候是所謂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冬天,父親到遠處上水利建設工地去瞭,傢裡人人吃食堂,一大清早,祖母拿著小木桶,到一裡多路外的食堂打稀飯,那天下雨,她是裹過腳的,歪歪唧唧的走在半尺深的爛泥田埂上,腳一滑,木桶裡的稀飯潑光瞭,我們兄弟幾人和她一起餓的嚎啕大哭。一天早上,我在灶塘口餓的歪下去瞭,這時,祖父的一個朋友上街,到我傢見瞭我這樣子,對母親說,“你這孩子恐怕不行瞭,趕緊給他飯吃。”母親說,“他從小體質差,嘴不‘潑辣’,(方言,嘴刁)哪有什麼飯來喂他。”那大爺摸摸口袋,掏出半斤糧票給媽,我媽趕緊到餐館買瞭碗飯,我吃瞭,方起來起身玩耍去瞭。後來母親給我講,要不是虧瞭這個爺爺,你早餓死瞭。唉,等我長大瞭,那爺爺也死瞭,大恩未報,隻記得他是長湖大隊的人。

吃食堂時,不準在傢私自開夥,更不準傢裡私藏糧食。記得一天夜裡,父親把僅有一點米用瓦壇子裝瞭,在做飯的土灶內裡挖瞭很深的一個坑,埋下去,以躲避那挨傢挨戶來搜糧食的民兵。父親會殺豬,隊裡一頭母豬給悄悄殺瞭,分給各傢各戶,大人一再交代我們小孩,不要到處亂講,我們都神色莊重的點頭允諾。在水利工地上,父親又病又餓,挑不動土,爬不上大堤,偷跑回傢,躲在姑奶奶傢,吃著撈渣,深怕民兵發現瞭把他用繩子捆瞭押走,父親神情萎靡,唉聲嘆氣。

每年春秋兩季開學,就是父親的痛苦時刻,幾個孩子要上學,一分錢沒有,我們總是被老師訓話,要交報名費,書本費,這時父親就到大隊找會計開免費證明。交瞭證明還不行,老師說,隻能免學雜費,書本費不能免啊。我們往往被站到外面,叫回去拿錢。這也好,我們弟兄就跟父親說,沒錢交,我們不讀瞭。母親就不許,把我們往學校趕,我們又不去,這時就有棍棒伺候。最怕的是下雨天,那土路上泥巴好深,沒有塑膠雨鞋,一雙單佈鞋,一踩下去就濕瞭,滑掉瞭,到的教室,腳冷得要命,凍腳就開始瞭。記得那是我二年級,下雪瞭,我踩著冰凌到瞭校,下午放學,那雪被踩化瞭,泥巴又滑又深,我腳被泥粘著,趔趔趄趄的,這時,教我語文的李老師走來,把我扛在她肩上,送我回傢。大傢都看著我,做鬼臉,直叫喚,我也得意的在她肩上揮舞著小手。那女老師20歲不到,好漂亮,師范畢業剛分到毛李,叫李處芳,後來她一直教我們到六年級。

每年年終生產隊分紅,一年到頭,勤扒苦做,絕大多數傢庭總是超支,我父親就總是叫去開超支兌現會,要他還錢。第一次父親生大病賣瞭屋,接著他又病一場,傢裡孩子不斷出生,口糧錢都掙不回來,自然又欠瞭隊裡的賬。一般會議都是在晚上,在那倉庫的一角,昏黃的煤油燈下,一群衣衫襤褸、愁眉苦臉的男人耷拉著頭,像做錯瞭什麼的孩子,默默地無助的聽著訓斥,“你們不是口糧超支,是‘拉用’(‘挪用’的誤讀)超支。拉用,你們是沒錢拉拉的用,所以超支。”晚上,在黑黑的院子裡,母親嘆口氣說,什麼時候才還清超支啊,我問欠隊裡多少錢,母親說400多塊錢,啊,這可是一筆大數字呢!

父親解放前傢裡做賣魚肉的小生意,錢掙不瞭多少,可抽煙喝酒吃肉還是有的,所以對煙酒就留下瞭很深的癮,即或在最困難的歲月,喝不瞭酒,也要抽煙,那時最便宜的煙是“經濟”牌,8分錢一包,那是最劣質的香煙瞭,一毛五分的“大公雞”於他就是好煙瞭,“遊泳”(2毛6)就是奢望。記得我五六歲時,總是被父親使喚到外面去撿煙屁股,拿回來重新裹瞭抽。父親有時也在菜園裡種幾株煙葉,摘下葉子,晾幹,切成絲,撕下我們的廢舊作業本卷瞭抽。由於煙抽得多,且劣質,父親就患瞭嚴重的支氣管炎,整夜整夜的咳嗽,但他從來不曾治療過,這種咳嗽就一直伴他到去世。就是這點“享受”,有時也遭到母親的抱怨,“傢裡買洋火的錢都沒有,你還抽。”文革結束前,喝酒於父親就是奢侈。商店裡也沒有酒供應,隻在年關才發供應票購幾斤。一次,我與他走親戚到姨媽傢,他見到一個葡萄糖瓶子有半瓶“酒”,高興壞瞭,趁姨媽轉身出去,馬上拿來酒瓶搖晃,見酒花不豐富,接著打開瓶塞,用鼻子仔細一嗅,說,“唉,是水!”露出滿臉失望的神情。過年要接客,總要酒啊,還有結婚辦宴席的不能沒有酒啊,農民們的辦法有的是,做好米酒,兌點買的白酒,讓米酒“老辣”,再拿來待客。

喝瞭酒的父親臉上紅紅的,一向木訥的他話也多瞭起來。我考上初中的那個夏天,一天他喝瞭一點酒,憤憤地說:“這世道,當官,朝裡有人就有狠,純老百姓就受欺負。你好好讀書,將來也做個官,看看誰敢欺負我們!”可我終不是做官的料,雖然書是讀出來瞭。

我傢祖輩是從外地遷徙來的,族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無權無勢,父親隻有一個哥哥,從小就跑出去當兵,跟著共產黨打仗,與傢基本沒有聯系。解放後,這個哥哥又響應黨的號召,支援大西南,到瞭貴州一個苗族縣紮瞭根。“朝堂”無人,孩子們總沒有升遷或招工的份。稍微有點權勢的幹部都把孩子安排到單位,先是亦工亦農,以後再轉正。或提幹,或參軍,或招工。即或改革開放後,他們仍然是最先的受益者。按成分我傢是貧農,是依靠的對象啊,但你可千萬別幼稚,以為凡貧農就能普沐“皇恩”。我們那一族,沒有一個當幹部、招工什麼的。對於不聽話的貧農,一樣可以戴“壞分子”的帽子,可以開鬥爭大會。一個暑期,我回傢,見到父親忙“雙搶”,挑“草頭”扭瞭腰,動彈不得,隻好在傢歇著,我去幫忙幹活,中午,書記在地頭開會,不指名的說,有的人,懶,大忙季節,裝病,這成什麼樣子!真是馬瘦被人騎,人弱被人欺。我氣的要命,還不能發作。

文化大革命時期,父母親忙完瞭田裡,晚上就要開會,學習,晚上九、十點回傢,雙搶季節,每天又四、五點起床下地,還有很多工作組,支農的人員,天天喊全黨動員,大辦農業,到頭來還是沒辦好農業。上面強調要種雙季稻,費力不討好,收成倒不如種一季中稻,農民抵觸情緒很大,上面就說話瞭,“雙季稻是路線稻,方向稻,收不瞭稻谷收稻草,收不瞭稻草收思想。”父輩們就這樣被折騰,越忙活越窮。

缺吃少穿,受苦受累是我父輩這一代的宿命。說穿衣,父親冬天一件破棉襖,臟臟的,油油的,夾衣是沒有的;夏天一件厚佈衫,脫衣洗等衣幹。補丁加補丁,像和尚的百衲衣。說吃飯,冬天每餐的下飯菜就是老油菜,我們兄弟幾個從小就輪流做飯,把那油菜拿到堰塘裡使勁搓,去苦味,然後到鍋裡煮,油是沒有的,放點醬油就是美味。對門么么那戶人傢,那年菜地裡隻有大蒜,天天吃,後來大蒜中毒,臉上腫的怕人。食油每人每月供應二兩,要放也是“像滴眼淚”。(這個比喻是隔壁大媽的語言)做飯,柴火就是大問題。分的稻草不夠燒,我們曾經鏟草皮做柴火燒,滿屋的煙,嗆的流淚直流,所以農村人害眼病的特別多。我當時看瞭一本書,按書上說的,撿瞭些煤渣,挖瞭些又黑又臭的塘泥,混合谷糠,做成“煤球”,再做一個爐子,生出的火很微小,但也將就,一餐飯,要燒很長時間,等的要命。大人要盡快下地,就催,急死人。

農業學大寨,春秋季的搶種搶收,冬季的水利建設,每天十六七個小時的勞作,開會,學習,大批判,沒日沒夜,到頭來也就糊個口。我傢孩子多,屬困難戶,後村的一傢是獨子,也窮的跟我傢差不多,這就是在今天一些人口裡贊美的文革時代的幸福生活。

那年我上初中,要過兩道湖,每道湖要一毛錢的船費,然後走10裡路,到後港。每次我們總是繞一道湖,節約一毛錢。一天回傢,大傢身上都沒錢瞭,就決定兩道湖都繞,那樣就還的多走20多裡路,恰好半路遇上雨,佈襖整個都濕透瞭。回傢的目的就是拿錢、背米。一次,父親告訴我,說母親送我回來後哭瞭,因為她隻有2元錢給我,怕我不夠吃。

父親從小身體不太強壯,加之成年後兩次大病,又長期的咳嗽,做起農活來就特別力不從心。每每見到他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呻吟,喊腰疼。傢裡花銷很難應付,母親的埋怨,孩子們的吵鬧,外面人的譏誚,讓他總是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昏黃的油燈下,吃著無油的飯菜,一把蒲扇,無力的搖著,驅趕著蚊蟲,滿塘的蛙聲,更添暑熱的煩躁。“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才好啊?”“要好啊,我看隻有死瞭才好。好瞭好瞭,一瞭百瞭。”母親應答道。不知為什麼,母親的這話跟紅樓夢裡好瞭歌一個樣,她可是大字不識呢。

再後來,孩子們漸漸都大瞭,吃穿用度更大,要讀書,要成傢討媳婦,無錢,無房,無掙錢門路,真正愁死瞭父母。半夜裡總聽到他們絮絮滔滔的講話聲,嘆息聲。

改革開放後,生活有瞭轉機,父親憑著殺豬賣肉的手藝,蓋起瞭磚瓦房,幾個弟弟也娶上瞭媳婦。父親終於又喝上酒瞭。臉上漸漸有瞭光澤。每當他呷一口酒後,就慢悠悠的說,“那時節啊,……”就要回憶往事,母親就打斷他,“酒話又來瞭,見不得你話多!”

後來小鎮上做生意的人多瞭起來,農民消費畢竟有限,要真正致富,靠種田還是不行,得有門路,地道的農民哪來門路,一傢有一個孩子讀書或有一個慢性病人就讓你致貧。晚年的父親由咳嗽轉為肺病,時好時壞,孩子們都成傢分開瞭,母親信瞭佛教,經常外出,父親基本上是單獨過活。就在這樣貧病交加的時候,他也不向孩子們開口要錢,一天吃兩頓飯,有酒還是要喝的,煙也要抽,勸不住。他說,快點死瞭也好,管他呢!

我平時回去的也少,見瞭面,給他一點錢,他總是囁嚅的說,還是我長兒好,有孝心。唉,我做得多麼少啊,哪裡盡到瞭一個兒子的贍養義務啊。1993年冬天,傢裡有信來,說父親不行瞭,快回來看看。到傢瞭,隻見他沙啞著聲音,說,我怕是不行瞭。大哥拿出衛生院拍的片子,說,醫生懷疑是肺癌,你拿到市一醫找專傢看看,是不是癌癥。父親說,算瞭,我也就這幾天瞭。他交代說死後簡簡單單做點佛事也就行瞭,不要浪費些錢。我看他一回半刻也“去”不瞭,學校的教學又耽擱不得,就要回去瞭。父親很是留戀,伸出手,說,看來隻有等我死瞭你才能再回來啊。我實在不忍離去,有不得不回,隻好忍痛告別。回荊門後,找瞭專傢,專傢說一張片子不能確定是不是肺癌,還要做相關的檢查才能確定。這時的父親哪能再轉院折騰,隻好作罷。剛開年不久,傢裡就來電,父親去世瞭。那晚是大哥守在他床前,臨睡時,父親說,“你把電視打開,我要聽聽那裡面的聲音。”

兄弟們請瞭8個和尚道士,給他做瞭3天3夜的齋,把他的“靈”接回來,持續上香守靈一個月。埋他在長湖岸邊。

每年過年回老傢,我們都要到他墳前祭拜,在震耳的鞭炮聲中,在繚繞的紙錢青煙中,在湖水的氤氳裡,我仿佛看見父親那愁苦的面容,那無助無望的眼神,我心裡就默默地念叨,父親,父親,你就是羅立中筆下油畫中的那個《父親》,一臉滄桑,滿額的皺紋,滿懷的憂鬱落寞,還有咸漬的汗水,苦澀的煙味。今天,坐在電腦前,我用最樸素的敘述追憶你,沒有修辭,不講究表達技巧,隻用鍵盤敲打已逝的苦難,敲打我撕開歲月的不忍與殘忍。你的一生與我的意義何在?我在想,我閱讀到的與你共同生活的四十年的歷史,就是我讀懂最真實的中國的一部當代史,農民史,鄉村史,底層人民的生存狀態史,它是那樣鮮活,那樣真切,直觀,沉重,比起任何宏大的敘事都要厚重,都要金貴。你隻活瞭66歲,時間於你,是你存在的證明,是歷史的個人敘事的見證,是貧困落後鄉村半個多世紀的見證。你的存在意義就在於為我提供瞭一個解剖集體主義優劣的標本,提供瞭瞭解當代中國走向的一個坐標。你,一個順民,一個愚民,一個在泥土中默默流汗,默默死去的螻蟻,盡管在出身上被貼上榮耀的標簽,稱之為依靠對象,在空洞的金環中,永遠是虛無,是蒼白。貧窮不是你的錯,更不是你的恥辱,那是制度的病。當一種主義被神聖化、被權威化後,被集體膜拜後,個體的生存的自由權利與生存質料就被剝奪,大一統的強制生產的後果是貧困隨之而來,權威主義下的愚昧贊頌加劇瞭這後果的蔓延。天朝的子民隻有匍匐殘喘,隻能是少數騙子統治多數啞子。我的父輩就是這無聲的啞子,是湛湛天宇下赤裸的啞子,貼地而行,被黃土的塵煙消形。你卑微的生,屈辱的活,無望的死,這就是你的宿命,農人的宿命。

我側身西望,今日的長湖已是被污染的湖,湖面失去瞭往日的美麗,隻有泛綠的波浪在凜冽的寒風中跳蕩。湖邊是一堆堆無序的墳塋,碑碣,紙錢,靈幡。我跪下,磕頭,一次,再次,三次:

六十六,黃土地,留你不住,

四十年,兒子把你送進土,

一隻眼一支煙,你笑我哭,

淒淒的,是這每夜蕩漾的湖,

永別瞭,我的父,

那個世界裡,不用為我操心,

你可幸福?

台長: ti4w4g2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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