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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4-03 04:06:54| 人氣3,41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留給未來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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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那年,學校發下一本日記,每天寫寫心情,成了回家功課,雖然錯字連篇,字跡歪斜,但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發回來的時候,看老師打一個大勾,有時於一旁以紅筆寫幾句回應,光是回想老師的話,想像老師嘴角揚起的笑容,就雀躍一整天。

        寫日記的習慣,延續至國中,那時,把不如意的事情洋洋灑灑寫在日記本裡,滴下的眼淚暈開了原子筆的字跡,但說也奇怪,前一刻還難過感傷的心情,卻在換一支顏色的筆時,瞬忽以另一個角色身分,為剛剛感傷的自己分析著整件事的始末,告訴自己可以怎麼努力、怎麼改變,最後還不忘為自己加油打氣,日後翻閱厚厚一本沾著淚痕的日記時,總會在角落找到「另一個自己」的精神喊話,很理性,彷彿是深藏內心平常不為人知的另一個成熟自己。

        高中每週一次的週記依舊密密麻麻寫著心情;大學一次文學賞析的課,老師給我們約莫十分鐘的時間即興創作,走過我身邊時,看到我以滿滿文字拼起來的一大張時,說:「哇!妳寫那麼多!」出社會後,部落格盛行,第一次以半遮半掩的文字發表後,一個偶然經過的格友鼓勵我:「其實妳已經寫出心情了,勇敢地繼續寫吧!」回應我以關起的心門形容內心深處不欲人知的心事。

        鼓舞的推進,文字好像織線,變換各種姿態,有時是流線,有時是網子,有時是天空,有時是地毯般的大地,把流溢在內心的種種感覺,朦朧變化的影像,具體地呈現。

        每一次心動想寫的片刻,在擠出時間、與體力賽跑化成文字鋪展開來時,內心的雀躍難以形容,感覺好像把一個隨時都會調皮逃跑、象徵著我的精靈,留在某一個懸浮的時空裡,而我隨時都能透過文字看看她;好像收拾整齊的抽屜,每一份回憶被妥善保管著,被耙梳的心情把原本佔領的心房位置空了出來,內心輕盈許多;認識黃秋芳老師後,因她的溫柔提醒:「芬芳會回頭!」書寫,成為留住時光的一張網,把美好留給未來的自己,在需要的時刻,重回當年的溫暖,重獲生命的力量。



        記憶裡的臉龐,悄悄長大。

        國小初轉學時,為了維護原有的校園偶象,幾位同學跟我說:「即使妳是轉學生(讓人有新奇感),但我們喜歡的還是XXX!」情竇初開的年紀,好友跟我喜歡同一個男生,射手座的她,大方地說:「好吧!讓給妳(偷偷喜歡)!」摩羯座的好友在一次蕁麻疹腫起臉後,對於我不似旁人般嬉笑的鎮定關懷,從此定下內心深厚的友誼,午睡時間,相鄰的兩人,總是在少了隔板的抽屜裡,傳著紙條,度過精神非常好的午休;天蠍座的好友非常阿莎力地在我感冒好長一段時間後,與射手、魔羯提議一人出一百元,帶我去15分鐘車程外的竹東看醫生,擔心上了國中友誼變調,忘記是誰準備的,一人給一隻當時很流行的中國結,可愛的魚造型掛在國中的綠色書包上,我們開玩笑說:「咱們是四人幫!」

        隨著射手座好友到竹東就讀,時間拉遠了距離,她的微笑依然那麼開朗,於大學時期還與另兩位好友到家中為我慶生,卻覺得遺憾總是悄悄橫踞,中間流逝的歲月,只記得她國小時期的爽朗熱情。但想起日後每個人生階段幾乎都有射手座好友相伴,友誼的星子亮了起來,那遙遠微弱的一顆射手星,其實與主星座相連在一起。

        青春期的敏感與對自身的懷疑,處在家人出外求學、打拼事業四散的孤單,恍如浮萍般無根漂流,儘管那次生日散會後,我在房間的筆筒下,發現魔羯座好友寫的一張紙條:「我與妳的友誼,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國中畢業後,有多久沒有看到她的字跡......,雖然敏感不安的我連自己都不相信,但我很認真地把這段話收進心裡,隨著日後對自己認識加深,每一個出現於生命裡的人,幾乎以永恆的姿態留在我心裡,即使毫無音訊,卻悄悄想念,風所及之處,都是回憶,我很想跟她說:這句話是雙向的,請她不要擔心!儘管再次見面是彼此的婚宴,蜻蜓點水般淺嚐輒止。國中畢業後跨越十幾年,我在家育兒,停下工作的忙碌腳步,開始想起從前,我攜著一雙兒女成長的數位檔案,到她與先生經營的相館,希望藉由沖洗照片,讓她透過相紙感受我的生活,無聲地傳達:「我還在,妳好嗎?」

        天蠍座的神隱,再聚彷彿是捕捉天邊滑下的流星。書信往返於高中不同校的我們,在她的字裡行間,看到楓紅的美,夕陽的燦爛;巧遇,卻是在南投一間寺廟舉辦的佛學夏令營,親切依舊。再次聯繫,是時光的撮合,偶遇於北埔街上,剛巧是母親節,惦記著小時候生病是她提議出資帶我去看醫生,我從錢包抽出回報恩情的紙鈔,推著兩手空空的她,去買束花送給媽媽。那之後,從電話裡聽到她的聲音,已是五年後,記得那是一個沒有課要教的下午,我坐在Leo送我的藍色沙發上打電話給她,聽著她這幾年的際遇。婚後以FB連結往日,她悄悄消失,詢問往日好友問不到她的近況,像是繞至南半球的星,卻沒有在下個季節回來。卻意外地,在她往魔羯好友那兒送去的數位檔案裡,再次連結起友誼的星空。

        魔羯好友傳訊跟我說,天蠍在她那兒沖洗的是女兒的照片,和我約定某一個日子一起去探望她和出生兩個月的女兒。

        喜歡坐在公車裡晃著盪著,晃出記憶,盪出未來,那一格格窗戶外的臉,曾經以陌生人的姿態進入我的夢;北埔有位賣冰淇淋的攝影師,跟我分享:「以前北埔到竹東的路還沒拓寬,兩旁種了茂密的油桐花,每逢花季,油桐花隨風飄進車窗,紛落在搖晃的車廂裡,那景象好美!」彷彿看見柔焦裡的花朵,懸浮慢速緩落。

        陪著同行的緣緣看車窗外的風景,回答三歲的稚嫩問題,很快來到約定的竹東車站,甫下車便看到魔羯好友在路邊等待,友善熱情地招呼我進她先生開的車。神隱的天蠍,依然神祕地在魔羯打手機的同時,完全沒有露出身影地在窗台上看到我們搭乘著什麼顏色的車,熱絡到一樓接我們。

        友善的公公熱情招待,勸食著桌上的水果、巧克力,在我們久別重逢深聊中,體貼烹調好菜餚,招呼我們一起用餐,他客氣趕回苗栗陪伴太太。

        時光荏苒,國中畢業後,除了大學時期很偶然地因為我的生日相聚,睽違許久,我們再次聚在一起。魔羯擁有兩女一男,我有一男一女,上次見面,天蠍還是青春少女,現在,讓她安心吃飯,我懷中抱著她那出生甫兩個月的女兒。

        加上自己的小孩,身處在大家庭裡,目前抱過五個嬰兒,但內心的雀躍,卻不及懷裡軟綿綿的依賴,因為,她的母親,是我的兒時好友,我都還記得她小時候的模樣,可愛又有自信,國中一次投籃考試,每一次投進,旁邊的同學都會熱情歡呼,但她發現,倘若最後一顆球沒有投進,氣氛瞬間冷場,她疑惑著:「奇怪!最後一顆球沒投進,前面投進的都不算嗎?」十五歲的她這麼說。

        那些國小六年級書寫的文字裡,含藏著她們的身影,我正寫著字的桌旁,站著可愛的她,坐著沉穩細膩的魔羯。始終珍惜的友誼中國結,卻在出社會的忙碌生活裡,老家拆建中遺失了。

        怪手挖土填滿兒時家中養的熊熊喝水的池塘,搗毀夏季雷雨時與家人相守感到安心的屋簷,成長過程中,繼母盡力給予的溫暖,直到現今我仍深感謝她,卻無法彌補她在這個家承受的種種傷痛,念書時,她撥打長途電話給我,說煮了我喜歡吃的菜,問我要不要回家?雖然坐著夜車,窗外一片漆黑,心裡卻好暖好暖,因為有家人等待。婚姻的裂縫滲了漆黑進屋頂,像夏日的洪水般瀉了滿屋滿室,我感到她的心碎,卻無法幫她黏合,如南極北極兩兩相望,守著同一顆地球,卻相距遙遠。大雪蓋住了足跡,成長的路程,家人的牽繫是時隱時現的風箏。

        灰色,在國中的升學壓力裡,隱藏內心。我僅悄悄地在騎著單車滑過行駛的車輛前,心想:「就這麼去了也好。」雲淡風清,彷彿正穿過車前的不是我,是某個失去靈魂的茫然行偶。


        魔羯與天蠍在那裡,在那個記憶時空。


        「相隔那麼久,再次相處,中間十幾二十年的鴻溝怎麼辦?」魔羯問我。

        「就用現在的妳相處,那些過往的人,都是記憶的一部分,都存在於妳身體裡。」我望著她,其實我們始終擁有,未曾失去。


        稍早,搭乘魔羯先生阿和大哥的車到天蠍樓下,車程中,他客氣地說:「妳照顧小孩的忙碌中還可以寫作~!」彷彿遇到知音,我說:「來之前,我還在看林達陽分享的一篇文章,敘述颱風來前天空上一朵大大圓圓的雲,像是隻巨大藍鯨。他拿起手機想跟女孩說,卻猶豫著沒有一起親見,要如何完整於電話中敘述並讓對方感受到正是藍鯨在遨遊呢?雖然女孩多年前曾經夢過一隻鯨魚在上方游過,她開心揮手打招呼,應該會懂得,但林達陽卻放下手機,體會在『不被理解的孤獨』中,遇見一次次的美麗。我看完之後,頓時熱淚盈眶,覺得內心深處某一個自己被理解了,真的在遇見很多內在的想像時,不曉得要如何訴說讓想分享的人完全知悉,這時,用文字寫下,反而是種心靈的抒發。」

        回程,還在車裡,我的意識已經遙想到重聚的溫馨,書寫的幻妙,「心裡有件想做的事,是很美好的,」當她望著我敘述著先生細膩的體貼時,我說,「把跟先生相處的點滴記錄下來,會讓有機會看到的人獲得感動,為未來的自己留住時光。」


        他們送我和緣緣到家門口,時光的缺口從國中畢業後的短暫相遇,銜接起來,從孩提時光走入了目前的生活,彷彿抽屜裡傳紙條的日子,只是昨日,每回在教室裡對我的回眸一笑,近在眼前。儘管已成家立業,僅以FB裡的情感流溢相繫,但,黝黑的星空中,星座即使相隔遙遠,卻永遠在相對的位置互相凝視。星海即使不言不語,情感早已川流千年,儘管海枯,儘管石爛,心裡永遠都有個位置,留給曾經珍重的好友。

        謝謝她們,在青澀的成長歲月,陪我一程!


        之前參加於清大舉辦的新詩座談會,主持人楊佳嫻、詩人林達陽及波戈拉紛紛表述:「寫作是很自我的事」,楊佳嫻甚至引用村上春樹的話:「我長這樣是我的事,我寫這樣也是我的事」,加強說明寫作是自由、無拘無束的。

        我想起,曾經在MSN SPACES寫過一段時間的網誌,有個系統能夠看訪客是誰?連結回去,如果對方有網站就能看到內容。

        奇妙的是,如果我寫的主題是有點抒情的,通常來的訪客也情感豐富,假使那天我有股想要說明的「論點」,通常有緣來拜訪的也喜歡論述。講護生,來的是愛好動物者;講故事,聽的是喜歡故事的人。

        心念也好,吸引力也好,緣份也好,當兒文家王家珍老師跟我分享:「真正的知音是自己,所以要善待自己,對自己好」,我突然領悟,對於筆下的文字,不需要去推測它會被誰觀看,會走到多遠,在書寫的當下,就是一種「知己」的快樂。誰能為我留下回憶呢?誰能再為我訴說當年呢?是自己。

        誰給我未來的時光禮物呢?是整理內心的記憶,昇華情感,以文字留下的結晶。

        當我整理回憶,我存在於他人心中,他人也永恆在我心裡。生命終有消逝的一天,如果我生命裡的溫馨與美好,能帶給人感動,那也是我留給時光的禮物,留給每一個在體內擁有某種程度與我相似的靈魂。我的情感,如櫻花般隨風紛落,落在天涯裡每一個靈魂碎片裡。


        如海潮般湧起,捲起沙沙的浪,靜看日夜星辰,在憶起的瞬間,震著曾有的共鳴。

台長: 【生命的氣息。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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