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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敗的前兆 從狂牛事件看「無政府危機」 ‧新新聞 2005/07/04
【文／南方朔】
一個國家最大的悲哀，乃是「有官沒政府」。今天台灣的老百姓，所身受
的就是這種無政府的亂局，別說對未來看不到任何願景，祇要還能有個工
作，出門不被搶，吃東西不中毒，下大雨沒有被水淹到，恐怕就已要感謝
媽祖保祐！
在台灣，官當然都有，我們從總統、院長、部長、主任委員、署長，一直
到下層胥吏，一字排開，個個都不缺，愈到上層，愈是衣鮮光履，前呼後
擁。百姓納稅錢的供養費一分也沒有減少，但他們究竟做了多少事？卻大
家都心知肚明。我們從最上面的那個人開始，即本領無半撇，心胸半點無
，但講話顛三倒四，今天、明天唱出不同調的天才卻舉世無雙。當用講話
即可應付一切，又何必需要那種遇事即殫精竭慮、對百姓即親民愛民的基
本態度。當憑著一隻嘴即可身登大寶，雞犬升天，還有哪個公務員願意多
花一點腦筋？當最近那個人又在說「大中國意識是虛幻的教條」，大家就
應該體會到，又是選舉的時候快到了。這種調調的話，永遠都是選舉到了
就趕快祭出來、選舉之後就收起的法寶。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導人，已到了
除掉一隻嘴即再也沒有什麼特點的程度，百姓會有什麼下場，也就不言可
喻了。
有官沒政府 國家機器無能癱瘓
官當然都有，但政府呢？卻早已不見了蹤影。最近，台灣漁民要捕魚，被
外國軍警追趕驅逐，甚至扣留，他們要找政府，卻發現政府早已不知躲到
哪裡去了，美國狂牛症出現新病例，我們官員的講話倒像是美國的牛肉推
銷員，而不像是替台灣人民生命和健康把關的官員。
而我們的政府不見了，還不祇如此而已。一場大雨，全台灣一百多條河流
成了土石流危險區，有哪個官員關心介意？反正也沒什麼，大家很快就忘
記。最近，出現了許多次惡少及黑道猖獗、當街毆人之事，警察躲在後面
，佯裝沒看見，道理似乎也很簡單，命是自己的，治安是別人的，犯得著
為了治安而去賣命嗎？他們的道理和我們主管作戰的大官說「打不過日本
」，就在釣魚台問題上三緘其口，不是一樣嗎？最近，台灣食品衛生及安
全的敗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工業糖及劣質糖大量進入食品業、劣質
澱粉加工品、大量的走私牛肉、帶黃麴毒素的花生酥、台糖產品長了蟲、
「蠻牛」下了架轉個身又推了出來；以及幾乎每天都有的食物中毒案，又
有哪個在管？反正老百姓倒楣，自己多燒幾柱香，求神明護祐吧！
因此，今天的台灣，這種「有官沒政府」的局面，乃是一種結構性的，其
有向下滲透效果的深重危機。這種危機目前已造成了國家機器的無能與癱
瘓。它不但無法積極的「興利」，甚至連消極的「除弊」也都不再可能。
統治集團靠著一張嘴，很廉價的惑亂眾生、推卸責任，在上行下效之下，
當然大家有樣學樣，一個社會對絕大多數人最需要的努力、勤奮等特性，
自然雲散煙消。整個台灣，每個人都愈來愈懂得嘴巴上的工夫，每個人都
會沒理也拗出有理。靠著一隻嘴及各種不正伎倆而得到天下的，他們的成
功，其實是以整個台灣的失敗為代價。他們等於向台灣人民發出了一個訊
息：那就是祇要有把握不會被抓到，任何事皆可為。
新十大建設 政治綁樁短線利益
今天台灣的亂象，不就是每個人都在玩著可以做壞事，但祇要不被抓到就
不算違法敗德的遊戲嗎？
而除了一隻嘴造成的遺禍無窮外，當今政客那種從來即不真正面對問題，
一碰到問題就用硬拗硬扯的故技，一旦這種故技失效，就用撒錢的方式來
討人民歡心，也同樣嚴重地蛀壞了政府的能力、政治的品質和人民的心態
。台灣公共決策品質的日益敗壞，公共領域的水準日趨低下，而財政則更
趨惡化，不都是因此而造成的嗎？
就以稍早前，為了選舉而做出的「政治豬肉桶」五年五千億元「新十大」
，以及最近教育部五年五百億元「一流大學與頂尖研究中心」，這些花錢
如流水，其實都是用很漂亮的口號來妖言惑眾，而實質上則都是為政治綁
樁。當公共財政已淪為政治綁樁的籌碼，當然愈搞公共建設，公共建設也
就更加倒退；愈想搞什麼一流大學，台灣的大學也就更加地二流化與三流
化。
最近，在經過一番檢討後，「新十大」的台灣博覽會等計畫被取消，保護
下來了五百多億元預算，這時候就想起了「老十大」與「新十大」的對比
：
當年的「老十大」，也就是今天的中山高、桃園中正機場等在內的計畫。
當時每項計畫都做了相當長期的專業研究、評估和財務計畫，每一步驟也
都嚴密地管控。「老十大」放在舉世所有開發中國家的建設經驗裡，都可
堪為典範，而沒有任何人從這裡撈到好處。
而「新十大」呢？它的一切考慮乃是為了政治綁樁的短線利益，從動了念
頭開始到提出計畫不過短短兩、三個月，許多有了上半段，卻沒有下半段
。這是什麼樣的決策品質？而這樣的決策品質下，所躲藏的又是什麼樣的
為人品質？「老十大」是台灣向上提升的開始，而「新十大」則是台灣向
下沉淪的里程碑。而五年五百億元「一流大學與頂尖研究中心」，其實和
近年來的「卓越計畫」，以及更早的教改一樣，都是同一理路的產物。它
提出一堆「教改」、「卓越」、「一流」、「頂尖」的好聽口號，然後即
撒下大量金錢，這些錢有人去監督追究嗎？它真的因此讓台灣變得很卓越
、很一流嗎？答案恐怕都是否定的。最近為了五年五百億元，台灣整個大
學體系搞得烏煙瘴氣，這真是「一流」與「頂尖」啊！
走向衰敗路 領袖誠信加速崩壞
因此，今天的台灣，有人繼續當官，台灣的確也還剩下最後的本錢供這些
人揮霍，但整體的台灣，卻事實上早已沒有了政府這樣的東西在那裡扮演
國家的主導角色。當沒有了政府，整個台灣就變成大家各憑本領的鬥場，
台灣的社會價值與行業規範在瓦解，統治者則祇會用錢收買、挑撥離間、
胡扯鬼纏來繼續維繫它的存在。一個鄉鎮市級黨部主委，長得就是一副獐
頭鼠目，而且性侵害的劣跡昭然，而他的邪惡之事曝光，大員們居然說是
「個案」，而死忠者則在那裡宣稱「有人在搞醜化的陰謀」，政治搞到這
種已不再有天理的程度，還要這樣的政黨與政府幹嘛？
以前，台灣的那些人是不能被批評的，批評就是「唱衰台灣」，台灣的媒
體為了「愛台灣」，遂祇好保持緘默，甚至自願或被迫地跟著去歌功頌德
，而就在大家的緘默中，台灣已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唱衰自己」的末路。
今天的台灣從領袖誠信、政府能力、經濟前景到社會習性，都已加速在崩
壞。等到有一天台灣人終於覺悟時，台灣恐怕已衰到了再怎麼唱也沒有用
的時候了。
社會無章法 漸進蛀蝕國家樑柱
因此，現在的台灣，我們恐怕已到了必須嚴肅對待「衰敗」這個問題的時
候了。一個國家與社會的「衰敗」，不可能驟然發生，而是一種漸進式的
蛀蝕。它由政治人物公共道德的淪喪、是非的錯亂、司法的敗壞、價值的
雙重及多重標準，以及終極的財政經濟惡化等為構成要件，「衰敗」會反
映在無政府的混亂及人心的虛無上，而後對整體社會會做著侵蝕、社會的
意外事故和災難會漸漸擴大，小偷竊變成大強盜，小殺人會衍生出大案件
，火車會出軌，飛機會從天上掉下來。有一天人們縱使想要明哲保身，也
將會發現那已是不可能的幻夢。而此刻的台灣，我們所走在的，就是「衰
敗」的路上。
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台灣的亂象，政客的亂言日甚，政客們恬不知恥的自
失格調，官僚體系的麻木無能則讓人歎為觀止，而整個社會那種虛浮、混
亂、行業規矩瓦解，也讓人提心吊膽，這都是衰敗之兆。
有官，沒政府；有社會，沒章法；有媒體，無是非；台灣這條衰敗路，除
了繼續衰敗下去之外，又怎麼可能有出路呢？
【新新聞周報第95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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