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剩下蜂蜜的幻覺。 如果可以變成花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雷聲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時間的反面 如果可以變成抵達的極限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而我們就是黑暗的維度 在思索，書寫與閱讀之間，接近神聖的時刻。

447,701愛的鼓勵 30訂閱站台

　　　　　　　　　　　　　　　　　　　沈眠／寫

 

　　角立出版另外成立斑馬線文庫，發行了一系列書，其中一本是詩壇虎爛派掌門人許赫的作品，他與攝影師方峻合作，推出了一本名之為《來電》的詩歌攝影集，裡面收錄了二十七首寫二十七種電器產品的詩，舉凡蓮蓬頭、手提音響、吹風機、電鍋、烤箱、微波爐、日光燈、抽油煙機等等，無一不跟愛情風格有關無一不可入詩成詩，許赫敏捷熟成的詩技歌術讓所有日常生活可見的3C電器全都轉化成青春色情紀事，搭配著方峻拍攝少女局部（如唇、手、頭髮、胸口、腿腳、裙等等）的影像構圖，乃升級了「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論述，直接達標為中年心懷總是少女、少女就是中年大叔心中之詩如此這般有意思情境。

　　按我自己的解讀，這是一本極為優秀的意淫術之書，把中年大叔意在言外對青春意淫格外有感地透過詩歌與攝影的結合發射出來，看來若隱若現，什麼露點都沒有，但就是很悵惘很騷動地捕捉到一些中年男人久違但還沒有老到全部都忘光了的熱烈悸動，《來電》就像日本那些制服寫真集或者把少女們拍攝得像是發光體一樣的高校電影，一方面是大叔遙祭易逝青春，一邊是宅的絕對領域，誇張一點來說，《來電》堪稱絕無僅有的詩歌版之充氣娃娃也無不可哪，譬如「插座／問拔出來的插頭／那是什麼感覺／／插頭喘著氣說／就電流通過的感覺」、「某人找到這個開關／某人微抬起頭／看見蓮蓬頭／的頭／抖了一下／然後噴出水來／淋在某人／滿是洗面乳泡泡的臉上」、「如何讓起司融化／烤箱表示：用我的熱情／如何讓麵團變成餅乾／烤箱表示：用我的熱情／可以軟可以硬／是烤箱很忙的愛情」等，都教人口乾舌燥得彷如有火焰正賁張在體內似的，許赫類性交擬情慾的寫法，著實高級意淫詩歌技。

　　另外，又如「生米煮／成熟飯／電鍋／在愛情這事上／的確／太過頭了」、「把老情人／除濕／去黴／上漆／還能用很多年／這事除濕機／乾爽的愛情風格」、「每次／手提音響／唱情歌／CD就會頭暈」、「電力恢復以後／電燈電視電腦大獻殷勤／手電筒／收到／一張好人卡」諸詩吧，則是完全激起同是中年人如我的老綠笑意，真忍俊不住啊，一整個就是噴笑之必要。

　　日本名導岩井俊二的《青春電幻物語》描繪著少年們在現實裡狂亂崩壞，轉而投入網路世界去尋求人心人性的棲居之地，情節相當的陰翳暗黑絕望，但整部片攝影風格基調卻又是明亮無比的，兩種對照，像是導演冀望著透過柔和明媚的目光去包裹人生激烈的灰風暗景。我以為《來電》也有類似效能，表面字字句句輕快好讀，沒有疑義，實則內裡仍有種難以細察的沉重感埋伏，暗地裡顯露中年之心的憂傷，只是許赫透過幽默語氣去挖掘荒唐可笑的實然處境，以離釋日積月累的傷春悲秋。

　　是故，《來電》的滋味是複雜多變的，一方面可以是普羅大眾家居生活的圖景演繹（電器浮世繪），另一方面又是對無形之電力與愛欲的多重詮釋，且同時呢可以照見許赫作為大叔阿伯的中年悲傷情結──但也以此得證，詩歌確實是無所不在的，只要詩人在，詩歌就不會隱形。而詩也從來都是無可告別的，無論是好詩或壞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