遜客發牢騷 攝影 // 2005.2.14 漁人碼頭 遜客（Shrink），顧名思義，是一個靠耍嘴皮子跟探人隱私謀生的傢伙。白天工作時和顏悅色聽人說心事，晚上下班來這裡發牢騷倒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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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2002.12.14 華陶窯


幾個月前，回娘家坐月子期間，她親手用枕頭悶死了才出生20天的女兒。當她正準備跳樓自殺時，被提早下班回家的大姊發現，後來報了警也上了新聞，最後被檢方依殺人罪起訴。受審時因為疑似有精神異常，法官責付我幫她精神鑑定。

鑑定那天，她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口中不時喃喃自語著「不能活了，我們不能活了」。呆滯而憂愁的神情，空洞且無神的大眼，蒼白又瘦弱的身形，凌亂的髮絲披掛在不潔的衣衫上。即使偶而抬起頭來，似乎想對我問的問題做出回應，她望向我的眼神，似乎聚焦在我身後好遠好遠。

陪同前來鑑定的大姊，忿忿的幫著她說---妹妹原本也是個漂漂亮亮的大學畢業生，跟先生戀愛結婚後，好多年都沒有懷孕，一直承受著來自公婆莫大的壓力。雖然身體不好，還是硬撐著接受，一次又一次人工受孕的苦楚。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而且是三胞胎，全家人的興奮自是不言可喻。懷孕到七個月時，已經有一點落紅的跡象，為了能順利保住小孩，她辭了銀行金飯碗的工作，專心待在家臥床安胎。婆婆要求她少下床走動避免早產，甚至要她包上成人紙尿片，直接便溺在床上，每天三餐在床上解決，連洗澡也都只能用毛巾擦擦澡。懷孕後婆婆就要求他們夫妻分房睡，現在整天呆在房間，身上不時散發異味的她，就更引不起丈夫的關愛。她自責是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所以只是期待等孩子順利生下來，這些不公平的對待，就可以告一段落。

就這樣忍到懷孕快九個月時，有一天家裡都沒人在，她想趁機會下床洗個澡，用清爽潔淨的身體，來迎接新生命的來臨。沒想到太久沒走動，一下床就摔一跤，等家人發現趕快送醫院時，三個孩子只活了一個女兒，二個小男丁都沒保住。

這樣的打擊，讓她得了嚴重的產後憂鬱，再加上夫家的不諒解，娘家媽媽只好先把她接回家坐月子。平常都隨時有人在家陪著的，那天媽媽以為她睡著了，想出門幫小孩買奶粉，沒想到只不過這點時間，就出了事。

收押期間，看守所只有給她簡單的安眠藥，並沒有接受正規的抗鬱藥物治療，所以她的症狀一直延續到現在，還是處在一個重鬱發作的狀態。

鑑定結束，我順便開了藥給她，但是心理很掙扎。這幾個月來，她茫茫渺渺的過日子，但至少還活了下來。吃了藥，從憂鬱的迷霧中走出來，面對意外摔掉的兒子，親手悶死的女兒，輿論無情的指責跟毀了的婚姻，面對殺人罪的刑責，跟婆家要求的精神賠償，這一切，她要如何清醒的承受呢？

治療她，會不會害了她？


P.S.為保障當事人隱私，背景資料略有更動，毋需猜測，也請不要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