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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04 15:58:00| 人氣5,22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小論林泠:抒情與現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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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What:愛情與人情

當然,林泠詩中並不是只有「我」和親人,即使在五0年代詩作中也不斷出現「你」或「他」。從這個「他者」切入,也可以發現林泠對自我的塑造和定位,然而此處更鮮明的還是「我」與「他者」的愛情,以及「我」面對愛情的態度、在愛情事件中為自己陳述、表白的行動。

早期林泠以愛情題材聞名,諸如〈一張明信片˙一九五五年〉、〈叩關的人〉、〈阡陌〉、〈菩提樹〉、〈微悟〉、〈雪地上〉等都是知名的情詩。這些詩作都有一個特定的對象,楊牧認為這是林泠抒情詩的矜持處,「專心地對著特定的另外一個人,認真虔誠地訴說著」(8-9),鍾玲則歸納出「矜持少女與不羈浪子的愛情故事成為她最重要的母題」(161)。這樣專一、矜持的愛情,朝向一名不羈的浪子,使得本該圓融自足的情感世界打開一個缺口,詩中的「他」或「你」雖然明確可辨,然而其漂泊不定,仍然讓愛情無所依歸,也使詩中充盈著無可奈何的失落之感。例如〈一張明信片˙一九五五年〉:

  十一個字 和一個句點
  在你匆匆的揮就中
  被投擲於 我平敘的生涯裡
  它是詮釋著命運的 而且
  是用虛線連綴著……

  在我高築的城垛之上
  憂鬱 便架起雲梯
  翻身降落

明信片被匆匆揮就,是來自「你」的流浪途中,相對於「我」穩定且規律的「平敘的生涯」,「你」就成為一個不可測度的強大外力,充滿了命運的種種暗示與線索。而「我」高築的城垛則是自我的封閉、固定、隔絕,既是矜持也是保護,畢竟抵擋不了明信片上「你」匆匆揮就的「十一個字」和「一個句點」,於是,明信片飄落的形象就轉化成憂鬱的降臨,「架起雲梯/翻身降落」,如此輕盈、瀟灑,卻承載了命運。

又如〈叩關的人〉,也運用固定的城池寫「我」,以往來的行者寫「你」,藉著兩者的差異呈顯這份愛情帶來的衝擊:

  叩關的人
  沒有在城樓下停留
  叩關的人,穿戴玄色的衿衣
  手揚著馬鞭,向裡,遙遙張望
  每一方門牆都緊鎖了,祇有
  東城的,銀鬚的看守者打盹
  用回憶底眼,打量遠方的來人

  叩關的人
  沒有在城樓下停留
  他是,永不落籍於任何所在的
  馬蹄無聲。那長長的鞭啊
  ──在他離去的時候──
  竟使一向無霧的城池,滿佈了沙塵

  叩關人遺下枯枝
  和殘燼,於城外的林莽
  它們迎風飛起,降落
  在泥土中安息,隨著失去重量
  而安息的夢是不會有的
  在那叩關人的行囊

「我」處於一種孤絕的狀態,門牆緊鎖,經歷過長久的歲月,排拒他人的接近與進入,只以回憶度日,從對往事的沉思對來者進行測度、理解與詮釋。然而叩關人也沒有堅持靠近,他只是「向裡,遙遙張望」,隨即揮鞭離去。微妙的是,叩關人的張望並沒有獲得回應,他的離去卻讓「一向無霧的城池」「滿佈了沙塵」。對「我」而言,正是這個來者、他者的難以揣測、不可羇縻引發自我內在的騷動。最後一段寫「我」對「他」的論評,看似客觀地敘述叩關人在「城外」留下滄桑的痕跡,那些枯枝、殘燼飛揚飄颻,失去重量,呈現出背負了許多往事的叩關人只能放下往事、讓往事沉睡安息,自己繼續流浪的命運;然而,對照第二段中「我」的內在騷動,可以發現「沙塵」與隨風起落的灰燼在本質上的相似,「我」已經將叩關人的故事納入城中,成為叩關人安放過往的所在。

「城」是林泠早期慣用的意象,不但以一系列「四方城」自喻,並且都為這些內在城池賦予一貫的矜持特質:高聳、孤絕、固定、包容。愛情中的「我」也如同「城」一般矜持內斂,不能主動出擊,總是被動等待,而且可以承受時間漫長的推移。當林泠直接寫自我形象時,往往選擇輕舟、流雲等縹緲美麗的物象,一旦描寫「我」與「他」的愛情,則「我」都成為堅定不移的城牆,容納兩人殘餘的回憶,久久等待對方的到來。因此,正如楊牧所指出的,「城是矜持的象徵,而矜持乃是抒情詩的基礎神采;城不是禁錮」(13),我們更可以說,把自我化為一座「城」乃是針對「我」所關切的愛情而發,是要陳述自己為愛情執著、包容與等待的意願。如果就少女的矜持、等待,浪子、叩關人如賭徒般任意索求或來去而言,確實反映出林泠筆下的女性在愛情關係中,始終以男性為歸宿,「自視為男性的『他者』」(李:127),然而仔細考量,可以發現叩關人或浪子越是漂泊流浪,越加彰顯的不是「我」等待的痛苦絕望等等情緒,反而是「我」堅定高卓的愛情品質。
除此之外,林泠筆下的愛情也有另外一個殘酷冷肅的面目,強調「我」的付出和給予。最明顯的是〈微悟──為一個賭徒而寫〉:

  在你的胸臆,蒙的卡羅的夜啊
  我愛的那人正烤著火

  他拾來的松枝不夠燃燒,蒙的卡羅的夜
  他要去了我的髮
  我的脊骨……

以「蒙的卡羅的夜」寫愛情的賭局,「我愛的那人」是一名賭徒,希望給予的少、而獲得的多,以他在夜裡烤火寫出狂放激昂的形象。然而就像賭局一樣,他所能付出的愛已經燃燒殆盡,於是「要去了我的髮/我的脊骨」,將「我」的身體的一部份形象化,頭髮與脊骨都可以聯想為燃燒的柴草,於是「我」成為這樁愛情故事裡的燃料。這首詩把愛情詮釋為一場賭博遊戲,往往輸多勝少,愛情中的雙方投下資本、試圖延續熱度,然而「他」投下的是「拾來的松枝」,「我」則以自己的肉身為賭注。和林泠其他情詩相比,〈微悟〉顯得相當特殊,營造出的不是早春的三月夜、也不是空靈澄澈的阡陌,而是火焰熊熊燃燒的賭徒之夜。「我」從矜持、包容轉為犧牲、奉獻,彷彿是愛情的祭品。但此詩的微妙處在題目是「微悟」而非「澈悟」,縱使明白愛情是一團有去無回的焰火,「我」仍然抱持希望,這也許不是真正的答案,「我」只是隱約有所覺察。因此,最後兩行「他要去了我的髮/我的脊骨……」中的刪節號就頗堪玩味,一方面形成「他」的索求將永無休止的淒厲之感,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我」仍將持續供應溫暖、供應愛情。

再如〈雪地上〉,與〈微悟〉正好相反,是以一個冰冷雪白的世界寫愛情,全詩的主線在「我靜靜仰臥著,在雪地上。/雪地上/那皚皚的銀色是戀的白骨。」「我」是雪地之下的泥土、溶化的水珠,在冰封的世界裡等待,「收集你的足印」;而「你」則是來來去去的旅人,遺忘了冰封的激情和冷冽,從第一段「悠悠地踱蹀,踱蹀」到「喜愛踐踏」,「帶著長銹的冰刀來到」。詩中的情感也近似「微悟」的狀態,「我」已經察覺自己是處於被動、承受傷害的一方,卻仍然念念不忘於彼此的感情。

像〈微悟〉和〈雪地上〉的例子在林泠詩作中並不多見,無論是黑夜之火,或是一片荒涼的冰白世界,所運用的顏色都相當極端、徹底。而對照詩中那一份「不徹底」的情感,我們可以發現林泠情詩的張力所在。其他詩作如「四方城」系列的矜持、寧靜,是寫出「我」對愛情的貞定與執著,而這兩首詩則傳達了「我」的愛情強度。兩種風格的對比有助於展開林泠詩中的「我」所表達的愛情:既是堅忍持久的,又是一觸即發的;既是一種穩定矜持的等待,又是一份激烈強大的投入。

台長: 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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