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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3-24 17:58:43| 人氣2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牡丹亭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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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江南細雨紛飛,太湖上賞景的畫舫仍然來回穿梭,雨絲的綿密像是為太湖的湖光山色蒙上一層薄紗般,似遠乎近,如夢似幻。

  雲娘坐在一艘精美的畫舫上,伸出雙手想要去汲取天上掉下來的雨絲,然而落在手上只成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水滴,留不住以為的白色輕柔絲線。雲娘無奈一哂,低頭靜靜看著湖上去年夏天留下的殘荷。

  一聲驚呼,喚醒了雲娘的思緒,只見嬤嬤衝著他說:
「別在那淋雨了,淋壞了身子該怎麼辦。今天下午林老爺要來,約你一同去遊湖,妳可得好好打扮一下。」
嬤嬤連忙轉頭喊:「曉青!曉青!快來幫小姐打扮打扮!」
一長串如同連珠砲的話語結束,嬤嬤又同一陣風般的離去。
留下雲娘獨自一人楞楞的待著,不錯她是一名只能陪在各個富家公子身邊,陪著他們開心的歌妓,身不由己的無奈讓她看遍了天下人的面孔,生活中有這麼多和自己有所交集的人,但是在這之中卻找不著有哪一個是知心的人。

  曉青走近輕聲說道:「小姐,我來幫你梳頭。」
稱謂真好聽-「小姐」,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但是天下的人有幾人看得起自己呢?只會把自己當成一個能歌善舞的歌妓,年輕美麗像隻花蝴蝶一樣伴在許多富貴人家身邊﹔當年華老去時又有誰會看自己一眼呢?多數的歌妓運氣好的嫁給富貴人家當偏房,而運氣不好的下場又是如何的淒涼呢!

  雲娘憐惜的望著鏡中的那張臉孔,聽著曉青叨叨絮絮的說著今天自己的行程,包括陪林老爺遊湖,晚上又得陪某某老爺看戲,聽著聽著愈覺得自己像極了一朵寂寞的花,只能見到貪圖自己身上花香的蜜蜂嗡嗡飛舞。雲娘低聲的嘆了口氣,嘆出的是自己的悲憐,嘆出的是青春韶華的虛度。

  華燈初上,曉青陪著他去赴朱公子的約,朱公子請了戲班子來唱戲,邀她一同看戲。雲娘端起了笑容,想著人家為的就是這個笑容吧!朱公子熱心的款待她,炫耀著他的財富身分,她只是笑著,笑的像個冰冷的娃娃,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其實並不開心。

  舞台上的戲開始上演了,演出的是一齣雲娘未曾看過的戲,朱公子在她的耳邊說著:
「雲娘啊!我可是為討你歡心,特地請來了這個戲班子,今晚要唱的這齣戲在京城可是十分有名呢!」
雲娘虛偽的答應著:「是嗎?真是謝謝朱公子您了。」「這齣戲的曲名叫什麼啊?」
朱公子一邊藉機靠近雲娘,一邊答道:「叫做『牡丹亭還魂記』是有名的進士湯顯祖寫的。」
雲娘的心思早已被戲台上那些婉轉動人的曲給吸引了,忘卻了她身邊令她覺得煩悶的朱公子,一顆心都繫在舞台上頭。

  聽著戲台上的人唱道: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倦,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這韶光賤。」
雲娘的心彷彿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她嘴角含笑,眼眶含著淚花,想著這世界竟會有如此的篇章,可以透徹的表達出她的心思。看著戲台上杜麗娘的悲與喜,雲娘沉醉在其中,在當下她希望自己就是這般的人物,遇見了她心愛的男人,即使世俗的眼光都反對,但是她和他心裡都明白,他們倆是彼此相屬的。

  戲唱完了,雲娘仍沉迷在劇情中,久久無法忘懷這份已經許久都不曾有的感動,想起了朱公子說的話,這齣『牡丹亭還魂記』是一位進士湯顯祖寫的。雲娘思索著湯顯祖這個人,女孩家的心理把這個名字細細的收藏在她的心裡,暗暗的編織著自己和他的美夢,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想著有一天她和湯顯祖會相遇,會有一段美好的未來,雲娘暗自決定若是有那麼一天,她會不顧一切的跟著他,即使在他身邊做個侍妾、 婢女,她都願意。

  那一天終於到來了,曉青告訴她今天午後王老爺附庸風雅的請了湯顯祖來當座上客,也邀了雲娘陪伴。雲娘興奮又緊張的細細描著自己的眉,就是今天了,她要和思念已久的人相見了,不知他是否和自己想像中的一樣,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已經多久沒見到自己這樣打從心底的笑容了,她將傾盡所有的美麗就為他一人,那個她已經暗暗思念了許久的人,那個寫出了她心思的人,那個她決心要一輩子和他相守的人,即使她和他仍未曾相識。

  雲娘懷著既興奮又緊張的心情,戒慎恐懼的踏進宴會現場,只見王老爺熱情的過來招呼她坐,並且把她介紹給在場的人士,稱讚她才貌兼備,無人能比。雲娘眼波流轉,仔細觀察著筵席上的人,暗自在心底猜測著到底哪一位是湯顯祖本人,她期盼著他名字的出現。她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想著曉青聽到的傳言是假的嗎,湯顯祖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在這些人之中,她的深切期盼已經落空了嗎?王老爺像是在呼應她心中的聲音,馬上接口說道:「吃過飯之後,大家一起去遊湖賞景吧!我特地請來了湯顯祖先生,他會跟我們一道遊湖。」

  王老爺拉著雲娘的手,興奮的介紹湯顯祖給她認識,雲娘眼眶含著淚專注看著對方,用盡所有的氣力,只說的出:「你就是湯顯祖先生本人嗎?」。只見面前一位白髮蒼蒼尚需人攙扶的老者點點頭說道:「我就是湯顯祖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這番話逗的在場的人笑聲連連,沒有人注意到雲娘的喃喃自語:
「在我心底,把你和我相遇的情景,你我將會受到的阻礙想了千百遍,偏偏就是想不到……,想不到……」

 筵席正熱鬧的進行著,歡笑的話語不絕於耳,雲娘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一般,面無表情靜靜的坐在船邊,看著夏日湖面上盛開的荷花,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的夢碎了,那個編織了許久的夢就在見面的那一剎那碎的徹底。雲娘對著湖面低聲的說著:
「怎麼都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原因把我和你分離,不……不是現實生活裡的湯顯祖,而是那個我期盼已久的湯顯祖!」
「一個永遠都無法克服的差距分離了我們,永遠無法跨越的。」
「為何我不再早出生個幾年呢?早些遇見你,就可以圓了我的願。」
「我想和你一同活在我的夢中,夢裡的你正值壯年,夢裡的我青春美麗,像個神仙伴侶般的永遠過著。」
「以後的我該如何過呢?夢碎了……我還找的到足以讓我作夢的人嗎?我還有你可以給我勇氣繼續活著嗎?」

  雲娘縱身一躍,湖面上激起了小小的水花,掌船的船夫叫著:「有人落水了!」。
  
  綾羅綢緞吸飽了湖裡的水,帶著雲娘沉入深深的湖底,雲娘睜開雙眼見著了這個她未曾見過的世界,只覺溫潤透徹的湖水溫柔的包圍著她,帶著她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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