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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17 20:12:40| 人氣1,66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戰國單篇】辟芷秋蘭(楚懷王X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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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請你務必三思小人所提的意見。」

  那天,張儀再次來到楚國。

  張儀身為國勢強大的秦相,身穿的黑色官袍就像君穿的袍子一樣,華麗得帶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世人皆知,蘇秦和張儀同門師出鬼谷子,但是一直以來,手持六國相印的蘇秦早已與張儀對抗多日;不顧外界對他「泯滅同門情誼」的惡議,張儀依舊作好他身為秦相的職責--遊說。他正毫不留情地打擊著蘇秦、和蘇秦競爭著遊說成功的國家數量消長。能讓張儀這麼有自信,正是因為他拜的是一名雲遊四海、不入世的萬世奇師,在老師的教導之下,張儀的口才特別的好,在當今的政治舞台上簡直無往不利。

  張儀說完以後,吁了口疲累的長氣,將以布帛包好的書簡呈了上去,退後幾步,再次跪拜,然後毫不戀戰地揚袍而去。

  「……

  原先早已心有定見的王,在聽完這一番說辭之後,也不免動搖了。

  待張儀離開,楚懷王熊槐看著擱在桌上的書簡,伸出手來,決定動手拆開卷軸。

  「大王,萬萬不可!」

  但是一旁的聲音制止了楚王。屈原就站在大王的右邊,目睹了這一切,整套遊說的過程令他的心忐忑不已。

  屈原知道秦國的意圖。看見秦國周邊的國家一個個被攻打、滅亡,其他強國則是逐一與秦國講合,屈原懂得,與秦聯盟萬萬不可!秦乃豺狼之邦,背信乃至於會盟當日發兵都有可能。秦絕對不是真心結盟。直至今日,楚國作為南方的強勢霸主,可不能痴傻地掉進北方小國秦國的粗糙陷阱中。

  「靈均啊,」楚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他順了順自己的鬚鬢,望向屈原。「你可知當今局勢?弱邦已被併吞,而萬乘之國皆為秦之盟友,徜若我邦不入,不就變成孤鳥一只,弱不禁風的。我們不入秦聯盟,秦呼喚盟友來攻打我們,那我們如何是好?」

  「大王,那就從現在開始練兵、修築城牆、製造武器、強化城池的配布……

  「得了,別說了。你的說法比儒墨兩家的成效快了些,但是不足以應急啊。」屈原還沒說完,楚王一振袖、一揮手,已截斷屈原的話語。

  「……」屈原抿住嘴,眉心緊皺得像是被丟進石子的江心一樣曲折漣漪。

  「靈均,不是寡人不看重你,只是寡人覺得……你從來都不支持寡人的意見,這要寡人怎麼高興呢?」楚王正坐在蓆榻上的姿態已轉變為懶散。他斜望著屈原,臉色帶幾分惱怒。

  「大王,那是因為你的做法不對。身為一名君,你的想法牽動萬餘百姓啊!臣怎能眼睜睜看王作出錯事!」屈原卻沒有半點退縮。要是他懂得看人臉色就好了,但是屈原無論如何都要進諫。他握緊拳頭,仍舊說了。

  「靈均。」而王再次喝止他。

  「是!」屈原變得很激動。他是這麼地憂國憂民、關心君王。他知道自己擇善固執,因此他頻繁上諫,然而,這一切難道是不對的?為何王要用這麼鄙夷的眼神看著他?

  「你退下吧。」楚王終於正眼去看屈原,話語卻沒有任何贊同意味。他甚至連傾聽的機會都不給,就逐開了屈原。

  「!」屈原倒抽了一口氣。

  不,我還有好多話想說。昨天也是、前天也是……每次,當我要勸戒你的時候,你怎麼都要我退下呢……

  「--是。」

  屈原低下頭來。他跪在楚王的台前下拜完,蹣跚地站起身,靜靜地退開。


  「你這頭喪家之犬。」

  在走廊,兩個人擦身而過。靳尚在經過的短短幾秒間,帶著尖銳的笑容,竟能以細微的音量極盡能事地嘲諷屈原。這使得屈原全身顫抖。

  屈原停下了腳步。他聽見靳尚穿的新履鞋踏過地板,發出規律的清脆聲響,回頭也還能看見靳尚曳地的衣擺。

  百姓都穿不暖呢,靳尚卻穿著大王賞賜的彩衣,又暖又柔軟,相當的美麗,衣料更是長得都能拖地了。像靳尚這種不知民間疾苦的人,最讓屈原不屑。那種人在屈原眼中根本是質變的惡草,和自身香草一般高潔的人品可是形成了最強烈的對比。

  而君王,不應當是摘採香草、廢棄惡草的美人嗎?卻總是聽信讒言,對香草般風華茂密的賢者大發雷霆。這是比起那些小人的存在,更讓屈原不滿的事。


  「大王,你今日又受氣了,是吧?」

  屈原聽見上殿傳來嘻笑聲,還在牆壁上看見兩個折射過來的影子,那是靳尚將楚王自蓆子上攙扶起來的畫面。屈原沒有親眼看見,但他能料到楚王這時一定笑著。對比起自己上諫時,王總是愁眉苦臉,靳尚前去會見王的時候,王總是滿面春風的。

  大王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心裡只容得下小人的甜言蜜語,卻聽不進自己半句的實話。因為那些謊言而露出滿足的笑容,真的好嗎?

  屈原心中暗想。他開始發狂地仰天,無聲地嘶吼。他揮落自己的冠,抓開束得整齊的頭髮,正想要跺腳,卻又不敢發出聲音、不想驚動到楚王。

  他第一次恨一個人,就違背了五倫之中的君臣之德--屈原好恨他的君主。他對靳尚這個佞臣感到憤怒,更對他侍奉已久的楚王感到錐心。

  大王啊,什麼時候才能察覺到我的心意?我就算請鳳凰將諫書送到你的面前,你也會毫不留情地退回來吧。可不是嗎?

***

  屈原收到了玉玦。

  雖然捎來的人說這是楚王親自送的,但是再怎麼想,屈原都覺得這只可能是靳尚的意思。

  「若是大王,也許會親自召我過去,先向我說很多好聽話,再叫我走人吧。」

  屈原兩手把玩著光鮮剔透的玦,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說不出的苦澀。最後,他走到桌邊,「喀喇」一聲,大力把玉玦放下。他褪下一層又一層的官袍和又長又難以行走的鞋子,最後把冠疊在折好的衣服上。

  再也沒有官帽可戴了。屈原將髻梳得鬆了點,再把一塊布罩上去。已經不再是大夫了,那就作農人的打扮吧。

  屈原走出了房屋。他僅僅牽著兩匹馬、一輛車,在其上擺上一些簡單的家當,便打算就此離開。

  「夫君,你要去哪裡?」

  妻子一把抓住屈原的衣袖。還在織布的她放下手邊的機杼,急急衝出來。她可從沒有這麼激動過,當然也不可能作出「挽住手」這麼大膽的表現。他們夫妻倆一向相敬如賓,但是現在的情況著實讓妻子著急。

  屈原回頭去看妻子,只是無語搖頭,便牽著兩匹馬,跨進街道,混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三閭大夫,你等等啊!」

  身後的呼喚聲讓屈原整個人都起了雞皮疙瘩。他正要走出城門,卻有人從後面把他叫住。

  屈原按捺住逃跑的衝動,僵硬地轉過身來。

  帶傘的馬車駕了過來。這輛馬車的輪子很大,座位寬敞得足以讓兩個人乘坐,顯然是宮中才有的高級車子。

  車夫在接近屈原時停下抽打的馬鞭。車子不偏不倚地停在屈原的面前,而靳尚就坐在車子邊。

  靳尚一向不梳髻。他的頭髮單單綁成一撮,垂散在肩膀上;他不工作,又好食稀有的食物而挑食,看起來也就特別瘦弱。

  「大夫,大王要你晉見,你怎麼反而要出城了?」靳尚居高臨下地看著屈原,蒼白的臉頰上帶著一股厭惡之意,似乎眼前的人根本不配讓他開口似的。靳尚定是受了王命才前來追趕,否則屈原要走,最先慶祝的人便是他了。

  「今早大王差人送來玉玦,不正是『絕』意?」屈原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非常很不高興地回答。

  這麼說起來,我是被玩弄了?說丟就丟、說要就要,我屈原豈是如此隨便的人?不如投靠別國,盡情發展自己的政治抱負!

  屈原不抬頭去看那個坐在華貴馬車上的傢伙。他緊緊地咬住牙根。

  「你想得太遠啦,今早工匠送了一批絕美的玉器過來,慷慨的大王便給他最鍾愛的大臣們一人送了一樣。瞧,我也有啊。」說著,靳尚拉開他繁重的袖子,露出纖細的手桿,搖動了一下。腕間掛的是個玉環。

  怎麼會這樣?靳尚得到的是圓滿的「環」,我卻只配得配得絕情的玉玦……

  「既然已經弄明白了,你還不快動身麼?」靳尚轉過身去,側視屈原,笑了笑,「快回去梳洗罷,不然這樣能看嗎?簡直像個田舍翁。」

  多麼酸澀的話語,打斷了屈原的思緒。

  「……謝謝上官大夫的告知。」屈原淡淡地回答。

  「知道就好,可別說我沒來留住你。」說完,靳尚向車夫使了眼色,馬車便掉過頭,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滯留了一會,屈原則是深吸一口氣,牽著兩匹馬,緩緩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

  雖然楚王說過,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但屈原的心裡總是很不踏實。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被玩弄了?他感到相當地屈辱,但是,一想到沒有了自己,國家的朝政會變得如何,屈原就沒能放下心離開,所以,他還是厚著臉皮待了下來。期間,他多次向大王上諫,但是都只得到大王的冷言冷語還有靳尚的恥笑。每次,當屈原從楚王的台前退下,他的心就一陣抽痛,他感覺到自己的尊嚴越來越卑微。漸漸地,他學會冷眼看待靳尚愚蠢的讒言,甚至靳尚差人端來北方特製的糖果與酥餅時,屈原還會跟著吃上一口。

  也許是我太愚笨了,竟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大王身上。我就像仲尼先生一樣,是個押錯君王的人,錯誤不在我們自身,而是在於我們寄予厚望的對象……

  心想著,屈原在花園中灑水。

  春蘭、秋蕙、芍藥……原本欣欣向榮的植物們,這段日子以來,跟著他們的主人一起變得垂頭喪氣,早已失去了自身美麗的面貌以及香氣,倒是一旁有許多的雜草、敗草逐漸興盛起來,不斷吸取著本來該屬於香花們的養分。


  過了一個月,張儀又來勸說關於聯盟的事情。這次,就連靳尚還有懷王的小兒子子蘭都跟著一起央求楚王。

  喔,我知道那批「工匠送來的」玉器的由來了。我見到張儀的腰間也繫著一個很美的玉葫蘆呢,這難道也是大王送的?別說笑了!

  站在楚王的身旁,屈原看見台下的人是怎麼對大王又跪又叩的,只見他們不斷說著與秦聯盟的話會有多少好處,屈原不用想都知道這兩人早已被張儀賄賂。他哧之以鼻。

  屈原真想上前勸阻君王,但是他在心裡演練了千萬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回絕。他知道,楚王根本不想再理會他,會把自己留下來純粹只是怕人民說嘴罷了、他早已是個無足輕重的官員了。


  這一夜,宮殿舉辦了宴會,用以慶祝楚國與秦國口中的「豺狼之邦」齊國恩斷義絕,同時與當今國勢最為強大的秦國結盟。

  長長的桌子上,由宮女擺上一道又一道的佳餚,菜色相當豐富,有肥美的魚、香氣滿溢的烤羊,還有水酒……

  但是屈原僅僅是坐在蓆子上。他眼巴巴地看著這些菜色,什麼都吃不下。

  真是大喜之日啊,連與秦王會盟的儀式都還沒舉辦,自己就先大肆慶祝,怎麼看都不合禮儀,根本是作賤自己國家的地位。

  搖搖頭,屈原嘔一口濁濁的氣。


  「靈均,你怎麼不吃呢?」

  「啊?」屈原轉過頭,看見楚王的身邊各坐著兩名從秦宮殿來的美女,對面還有靳尚替他斟酒,但是楚王依然注意到他了,這讓屈原受寵若驚。

  「不,臣並不餓。」屈原回答。

  「這樣可不行啊,瞧瞧你,這陣子瘦了這麼多。等你餓了,可要記得吃一點。」楚王說著,伸手去拉了拉屈原的衣領,就連屈原皺得亂七八糟的袖子都一並整理。現場忽然變得很安靜,客人之間的喧囂都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屈原身上。屈原聽見會堂裡迴蕩著稀疏的議論聲,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整張臉都燒燙起來了。

  「……謝謝大王的關心。」屈原推阻王的動作,往旁挪了幾步,刻意距離王有一段距離。

***

  雅樂已經演奏到最尾聲,燈油即將燒盡,宴會快要結束了。期間,屈原始終沒有作聲。他低頭啜酒,方才王替他整理衣服的情景浮上了心頭,讓他覺得暖暖的,但是他很難將這份感謝的心意直率地向王表示。

  「大王,你多吃點吧。」

  「不,已經吃不下了……

  如雲的美女伴隨在楚王身邊,其中有不少姝都是此行跟隨張儀過來獻給楚國作禮物的。看見楚王喝酒又攬美女的滿足神態,終於提起勇氣,想說點什麼的屈原,頓時又打了退堂鼓。

  「靈均,你在哪裡?」

  「靈均?」

  楚王卻喚起屈原來了。這讓屈原一愣,對著楚王的視線趕緊收回來。屈原竟沒有回答。

  坐在屈原斜對面的靳尚忽然起了身,輕飄飄地繞到屈原的身邊。

  「大夫啊,大王在喚你,你怎麼還呆在那裡?」靳尚曳地的裙擺散落在屈原的四周,撩撥著屈原的大衣。他彎下腰來,湊到屈原的身邊,頤指氣使地指著屈原。

  「!」屈原這才醒神過來。「當然不行了,君臣關係就如同夫婦,我正如同那新婦一般,大王不論有什麼差遣,作臣子的怎能不理會?」屈原眨了眨眼,連忙站起身來,一下子把靳尚嚇退了好幾步。也許是餓過頭了吧?心思一下子變得空白,屈原忘記了君王的叫喚。

  屈原從離楚王最遠的大蓆子上站起身來。他捧著酒杯,走到已經歸回主位的楚王面前。

  「靈均啊,我們來敬酒吧?今晚你都沒和寡人說話,寡人想聽你說話--」

  楚王的面色很紅,身上還帶有酒氣,顯然已經醺醺然了。這使得屈原不敢靠近,但是王誤以為是身邊的美女阻擋了兩人之間的溝通。他揮揮手,竟把美女都趕走了,刻意空出了身旁的位置,再向屈原招手。

  王竟願意放棄這些美人,只為了再親近屈原一些。

  「過來啊,靈均,來敬酒!」

  「大王,你已經醉了,是時候回房了。」屈原仍沒有走過去。他站在原地,捧著酒杯,雙手作揖狀。

  王搖了搖頭。他看著屈原的眼神充滿了失落和渴切。「這段日子來,你都不和寡人說話,這讓寡人很難過。難道你已經不打算再輔佐寡人了嗎?」

  「怎麼會呢?大王,靈均從沒這個意思。」屈原感到很難過。明明是王一而再、再而三地喝退他,如今卻說得好像屈原這臣子對當初重用他的君主無情無義。屈原上前了兩步。

  「靈均,你把鬍子刮了,比較好看。」

  這時,楚王竟爬過來,伸出右手,摸了摸屈原光滑的下巴。

  「!」屈原睜大了眼。他卻沒有像剛才王替他整理衣襟時一樣躲開來,而是站在原處,任由王摸了摸他的臉頰。

  說來也慚愧,屈原料想自己的薪俸也不好,此後是一定要流浪的了,也就把長至胸口的鬍鬚全刮了,才不會在旅行時礙事,現在卻反倒被王誇獎了。還以為農人的鬍子都短短的,貴族才留又長又美的雲鬢,自己把鬍子刮掉一定會被上下百官嘲笑、被看出歸去的意圖,如今的發展真是始料未及。

  楚王笑了一下,收回厚實的右手掌,回到自己的台子上。

  他坐回席上,望向靳尚。「上官,撤了吧。」

  「大王,還有二三首曲子沒奏完……

  「莫提了。」王揮揮手,似乎有點不耐煩了。

  「啊,是,大王……

  看見靳尚垂頭喪氣的態度,屈原覺得大快人心!

  是因為王喝酒以後反而「真正」清醒了,還是刮鬍子其實具有面相學方面的轉運效果?今日他和靳尚的地位竟掉轉了,靳尚就像平常的自己,被楚王打了退票,而他還能和王獨處呢。

  靳尚領了言語,派人將秦使者送回,並讓宮女把菜宴撤下,也遣散了樂師。最後,上殿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屈原和王而已。

  當各種不同的氣味都散去以後,屈原的眼睛一亮。他嗅見淡淡的花香,散發在王的周身。


  『屈原,今日命你為左徒大夫,你日後便將自己的理想推行至整個楚國。儘管去做,寡人會支持你!』

  還記得自己執行過冠禮以後,初為侍中郎,便是在這個上殿被任命為官。屈家已經沒落,自己竟有這個榮幸能擔任這麼高的官職,可說是所有政策、文告都出自其手,真讓屈原萬幸不已,十分感謝王對他的重用。此後,除了議會時自己就坐在最接近王的右側蓆,平時更是有許多機會能和王同坐在一個台子上處理國政。可惜,滄海桑田、物換星移……

  楚王斜躺在他的蓆子上,手揮著羽扇,看起來很悠哉的樣子。「靈均,為什麼你都不對寡人說些好聽話呢?」楚王往下望向屈原,眼尾帶點難以言喻的情意。他在怨屈原為何總是批評他、觸怒他。

  「……

  屈原跪坐在台子底下,感到很委屈。他天生就不是一個說得出好聽話的人,也不大會察言觀色,惹惱王就像家常便飯一樣。

  「因為眾人皆濁我獨清,在您的身邊都是小人奸臣之時,不能沒有我的諫言。」屈原應答得謹慎,即使他以為王好像隨時都會夢見周公。

  「靈均,你不懂啊。寡人這麼希望你明白我的心,你卻始終不懂。」楚王嘆了一口氣。他放下羽扇,走到台前,把屈原扶了上來。

  是不是有這個意思呢?這個只有王可以坐上來的台子,出現了惟二的人,這是不是表示王其實願意讓屈原貼近,更甚,是願意讓他以最密切的身分來輔佐自己的。

  楚王這時心緒良多。他知道自己不是個擅長管理國政的人,為人又貪圖美女、財富以及安逸的生活。楚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尤其不喜歡聽屈原每次都血淋淋地揭發事實。要不是屈原這人對他而言意義非凡,也許屈原早已身首異處了。屈原恨王不懂他的苦心,王也恨屈原不懂他的愁。

  還記得,屈原還沒作官時,沒有戴官帽,頭髮只是綁束起來,沒弄成髻,更別提有沒有鬍渣了。從這麼稚嫩的時候開始,屈原就已經和楚王相知、相會;屈原剛入仕,多麼知書答禮,翩翩風度,好讓人喜歡的少年,就是自稱為顓頊的後代,也不會讓人感到詫異。這更是楚王對屈原最大的瞭解。

  那是他倆相處得再久,也不會有心結的時光。屈原負責給楚王磨墨,或是頌讀上呈的公文,偶而也和王一起去花園玩。他們都還是少年、還不懂事,直到屈原懂事了,對國事開始有他的一番見解,他頓時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轉變為一介臣子;王卻不是這樣的,王從來都不想長大,只想繼續每天過得快快樂樂的。屈原總是和他講政治,這是最讓王失落的一件事。如今,他們都中年了,身為王心頭上的一塊肉,屈原卻處處與王不合,這更是最讓楚王痛苦的事。

  「靈均……

  楚王輕輕撫摸屈原的頭,拔下他的冠,拆開白色的髮帶。他挽起屈原落下的,如墨如瀑的長髮,緩緩地順著,好像在懷念屈原還沒行冠禮以前的少年時期。

  看上去,屈原老了好多,甚至出現了幾絲白髮。他一定是太過憂愁了。但是,他還是很好看的人,尤其整個人都充滿了正氣。他與靳尚,甚至是王的寵妾鄭袖等人之間最大的不同點,就在於那張忠誠的臉孔,還有那對炯炯有神的雙眼……一切看起來,都是這麼地不矯作。

  但是不說謊,往往也是最傷人的。

  靈均啊,靈均,何苦總是說寡人的壞處?你的眼中難道只有寡人所作的惡嗎?


  楚王將屈原擁入了懷中。

  王和緩地摸著屈原的背,頭卻埋在屈原寬厚的肩膀上,溫熱的眼淚濡濕了屈原的肩頭。

  原先「橫則秦帝,縱則楚王」的一統局面,都是被自己破壞的。但是,他毫無辦法。王真的很討厭戰爭、不喜歡參與政治,他不過是個喜歡聽甜言蜜語的人而已,只可惜,他期待的那個人永遠不會說出他想聽的話。而屈原與王,迫於他們先世得來的君臣關係,竟只能永遠在政治上針鋒相對,這又何嘗不是種悲哀?

  屈原屏住了呼吸。他鬆開緊繃的肩膀,兩人的身軀相貼,他也回抱住楚王。

  時間彷彿暫停了,戰爭彷彿消失了。只剩搖曳的燈影,還有被南風拂動的珠廉是活的。

  那陣方才嗅見的幽香又游散開來,是木蘭花和菊花瓣的氣息。屈原嗅見了,芬芳是從王的懷裡散播開的,他還看見王的裳間裝著一個小錦囊,想必花瓣就裝在裡頭吧。原來,王一直以來都沒有離棄這些香花嗎?

***

  也許那時的世人看見屈原的落魄,為了替他昭雪,就將他在亡國那日投江自盡的故事傳唱於世,直至現世,就連不大懂事的孩童都至少曉得愛國詩人屈原投江的故事。但是,要等到人們再長大了,讀到屈原的作品,才能注意到在屈原的《離騷》裡,有許多類似這樣的段落--

  索瓊茅以筳篿兮,命靈氛為余佔之。曰:

  「兩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翻譯是:我將靈草與竹枝取來占卜,請靈氛為我解釋疑團。他說:「郎才女貌一定會結成眷屬,哪有真正的美人沒人喜歡?」


  這便是「香草美人」的用典。

  不斷地將君王比喻成他的夫君、將自己比喻成與君王最為匹配的香花、芳草。雖然不斷地抱怨君王被小人矇蔽,在文長兩千的大篇幅中,卻又不斷寄予對「美人」的思慕,直到《抽思》、《思美人》等作,仍無處不提到他的君王--他所渴求的美人。

  儘管屈原怨他的君王,卻仍沒有明白地責備;即使屈原被他的君王驅逐,楚懷王病逝於秦國以後,他仍寫下許多感悲至極的文章。他的溫柔、敦厚,恐怕是所有寫作南方文學的詩人中無人能及的。

  這些文章的誕生,除了最為人知的政治的因素以外,最重要的,還因為屈原的夢、他的堅持,以及他的愛。


END


對不起我超不自重的,我終於寫了屈原(去死)(端午節快樂@_@
不過因為時間關係,我的結尾很草(幹)這表示我有可能會再寫其他篇(???)

美麗的(?)高中國文(事實上是偷翻表哥的課本)雖然已經教過《與元微之書》還有《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不過就是還沒教屈原……也許真的太難了,高二才會出現吧?所以這篇我其實是亂寫的(被亂棒打死)(所謂歷史小說是「七分實,三分虛」嘛)
屈原在歷史上沒妻沒子的,作品裡又一堆曖昧點,真的是我看過最有可能BL的古人(靠)
(最沒可能BL的就是韓愈啦-_-,他的作品集我翻了N久,全都在說政治,都沒有李白或是白居易的這麼有爆點啦XDDDD

標題名取的,是離騷第六句中「我披著噴吐幽香的江離和白芷啊;又聯綴起秋蘭作為自己的佩巾(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當中的兩種香草,旨在說明屈原高潔的人品(靠誰信啊)
五千字檢查完變七千字囉,大家快賀喜我(告非)

 

台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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