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颱的夏末,雨勢忽而狂忽而弱,我的心因而潮騷濕濡,彷彿發起霉來。
發了霉的,何止期盼豔陽探頭的想望,更包括我與小老公分隔兩地的千里相思。
自小老公前去台東以來,我就極度無法適應。以往開車到台南,一個多小時即能到達;如今要去台東,得搭約兩個半小時的火車。來回差了一小時。這一小時,看似不長,我卻無法看開。
追溯之前,其實我沒有立場抱怨,畢竟,面對小老公要到台東應考的決定,我是不反對,甚至還給予了幫助的。但仔細想想,那也是因為當時見他落榜了四次,真的感到萬般不捨,於是才心一橫,不但以「書僮」身份陪他長征,更傾其所知地教導他關於試教及面試的訣竅,期盼能畢其功於一役。
報名當天,我們各自揹著背包,提著「教具行李箱」,聲勢浩大地抵達台東。輾轉的行腳過後,總算完成報名手續。隨便用過晚餐,我們回到住宿處「國軍英雄館」。為了讓小老公精神飽足,我們約定好了不愛愛,要把入睡前的時間,用來臨時惡補,抱抱佛腳。
一時間,教具齊出,講義亂飛,他是緊張到手忙腳亂,我則恨鐵不成鋼地激昂糾正著。雖然我從未嘗過何謂「落榜後重考」的滋味,但多少能懂得那種不確定的惶惑背後,既焦慮又快對自己失去信心的哀嘆感。因此,我很努力地訓練著他,甚至擬出數道問題,充當面試官,投出了好幾枚「臨場震撼彈」。
隔天一早,出門前,我充滿力道地給了小老公一個親親,希望他沾染我的幸運,從容赴試。到了學校,筆試、試教、面試接踵而來,雖說競爭者不多,但肅殺氣氛還是有的。尤其,當小老公抽完題目,回到「家屬休息室」(哈,我是他老公,當然算家屬囉~)準備教具時,我不免也稍稍緊張了起來。幸好這樣的場面我尚可掌握,當下迅速地協助整備後,說了幾聲加油當作「定心丸」給他。
整個應試時程結束後,我們離開學校,去到「肯德G」等候消息。因為是當天下午四點即時放榜,錄取者得於隔天早上報到,使得我們無法馬上西返,一切得依結果伺機行事。等候放榜的近四小時中,小老公不時俯看手錶,直說「時間怎麼過得那麼慢?」看他這樣子,我只能繼續撫慰,試圖安定那份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焦躁。甚至,我還理性地判斷,分析所有應試者的客觀狀態,加以斷言「錄取的人一定是你!」
總算捱到四點,小老公幾乎是同步地打電話到學校去。查問之下,名單竟然還沒產生,得再等等。這一來,更增添了教人擔憂的詭譎氛圍。過了約15分鐘,小老公又打了一通,無奈還是一樣。就在莫可奈何之下,小老公的手機突然響起,當下,我直覺地猜到是「報佳音」來了。果然,不到兩句,小老公一聲洋溢興奮之情的「真的嗎?」確認了我的猜測。那時,我心中的大石頭,「碰!」的好大一聲,整個放了下來。終於…終於!
我微笑地看著紅了眼眶的小老公,真的很為他高興。終於不必再奔波來去,花去大把時間、金錢了。一份正職,與「流浪教師」相比之下,是天壤之別哪。
不過,歡欣之餘,同時間在我心裡,其實浮起了某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隱憂。但我選擇緘口,不想讓莫名的凝重,破壞了得之不易的歡愉。當晚,我們熱情地愛愛,彷彿彌補什麼似的。
然而,那份隱憂,到了這禮拜,總算具體地顯現出來。說穿了,依然是我念茲在茲,那道關於「距離」的問題。
兩年多來,我無時無刻不存有跟小老公住在一起的願望,無奈人世現實,卻將我們越拉越遠。我當然明白擁有穩當職業的重要性,也清楚不能以愛之名將小老公綁繫身邊,但眼見目標漸行漸遠,那份落寞與無力,實是教我難以釋懷。
雖同在一個島上,但一在東一在西,終是被重重的山峰層巒所阻隔。假若我不說,不知道小老公是否能察覺到我的孤單呢?
「用我的晚安陪你 吃早餐
記得把想念 存進撲滿
我 望著滿天星在閃
聽牛郎對織女說要勇敢」
不勇敢的,其實是我。在高雄,我人親地熟,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小老公卻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生活機能又不若以往,其辛苦可想而知。怎麼我還這麼不懂事,想要他能多多理解我,幫我化解單身的寂寞感呢?
「別怕我們在地球的兩端
看我的問候 騎著魔毯
飛 用光速飛到 你面前
要你能看到十字星有北極星作伴」
東西兩端,我們各自為了生活,努力著打拼著。菜鳥小老公,勢必會被賦予多項「重責大任」;而我,帶職帶薪要攻讀研究所,會多難看還沒個譜呢。拿出理智地看,愛情,並非生活的全部,實在不該逾越地強求百分百的熱情才是。
「少了我的手臂當枕頭 你習不習慣
你的望遠鏡望不到我北半球的孤單
太平洋的潮水跟著地球來回旋轉
我會耐心地等 隨時歡迎你靠岸」
何況,小老公還是有回台南老家的時候。車至高雄,再把他攔擊下來就是囉。或許,以後同床而眠的機會更少了,但在彼此心深處,那個專屬的位置,永遠永遠,我們會為對方打掃乾淨,尊貴地保留。
「少了我的懷抱當暖爐 你習不習慣
E給你照片看不到我北半球的孤單
世界再大兩顆真心就能互相取暖
想念不會偷懶 我的夢通通給你保管」
小老公,每天每天,我都想念著你。無論你在或不在身邊,我對你的愛,不會遞減只會增加。不能親身照顧的日子裡,你要好好保重身體,為自己,也是為我。
與你相愛,我很滿足,一點都不孤單。未來的路,且讓我揹著你,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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