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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19 15:56:26| 人氣56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我不要我的讀者是感性的】一九九六年訪駱以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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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一九九六年的談話(2):我那個時候受到張大春的影響很大(註一)


耀:那比如像——就是現下一片新新人類的狂飆聲中,您在《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這本書裡似乎透露了這樣一些訊息,對這些「吃飽了撐著」的無聊痞子們的描述是否有特別用意,是不是您剛才說的同性之間的一種……

駱:《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大概已經是我大學畢業那時候,大四、大五,那兩年寫的……..我也忘了(笑)。可是我在這本書裡面,更想去抓的東西,就是......比如說我在大一大二的時候,我大一大二的時候開始學技巧、開始閱讀、開始想要處理一些問題的時候,我都很想處理那種很大的、很殘忍的、很絕對的、很衝擊的、很宗教性的東西,可是這樣的一個東西變成是說,你能怎麼處理?你活在這樣的一個當代、這樣的一個角色,你一定感受到……比如像崇高、恐怖、殘忍這樣的修辭,都已經不太有任何效性了。

那個時候我可能很想要處理一種......像惡德——就是我在大一大二的時候我想處理那種惡德、那種偽裝的邪惡的高貴的東西,我想那一類……那很杜斯妥也夫斯基嘛,這一類的東西。

可是,我在大四的時候......也可能開始跟原來的生活方式變化,我當然那時候比較接觸到一些多元的……我那個時候住在台北,這時候的狀態已經沒那麼像以前那麼的雄性,自瀆式的,單性的、封閉的,那個時候已經開始會碰觸到情慾,肉體,我周圍的一些朋友之間的情感,甚至是性的問題。——事實上碰得很晚,我覺得……可是當時還有一個情調就是,我覺得跟整個跨入九○年代之後的情調有關,就是你會發覺到說,一個故事——就是當時你會聽到很多,在PUB裡頭會有很多流傳的故事,你突然會有一個感慨就是說,這樣的一個故事,如果是在六、七○年代,會變成一篇黃春明的小說,會變成一篇白先勇的小說。

可是到了九○年代的末期,它已經變成不可能支撐住一個小說,變成一個文化情調的大廈裡面其中一個雕花的柱樑而已。所以我可能那時候有一個焦慮是:我原來的結構方式支撐不住現在這樣一個樣子的文化情境,就是我找不到一個很準確的敘事聲音來控制出這些文化情調的東西。

後來可能在《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就是……開始在放,就是用一種比較,我沒有設立一個準確的、一個分裂的敘事主體,我可能把整個敘事聲音打亂了,可能是一個可能看不到一個聲音來源,就是說話的……

耀:是不是像您剛講到說,沒有把聲音打亂,可是在我看您的小說裡面啊,我還是覺得說,就是常會有一種交叉的情境出現,一段文字和一段文字會一直在交叉、在出現當中。就像我這邊有寫,您的小說裡常出現一段很長的句子,都不斷句的敘述,或者是一段文字裡面的註解的括號文字,就是括號裡面會有寫字……

駱:喔,對(笑)。

耀:我在想說,這樣的表現手法是不是所謂敘述的干擾聲,一種延宕的技巧,就是延緩了我們在看東西直接下來的速度?

駱:我想,我這一代的創作者,基本上其實是一個台灣的現代主義運動、非常成功的造神運動下的一個膜拜者,就是幾乎在這一代的創作者,你習慣於在閱讀的姿態上——因為現代主義本來就是講究中心,講究主體,講究作者......我們從閱讀作者作品中閱讀這個作者,所以在我們這一代的創作者,面臨到的一個焦慮是,你永遠處於一個習作生,然後你不知道你自己何時可以被推上一個創作者的一個座位上?你好像還是一個很焦慮的創作生。

然後這幾年其實真的這種......,媒體給作品製造出來的舞台,實在已經太…...整個已經是崩解了…...

耀:太多了?

駱:沒有太多,太……

耀:太少?

駱:對,太少。所以它……

耀:怎麼說呢?我不太了解。

駱:以前,比如說一個文學獎,幾乎你得了一個文學獎,或者說基本上你登上了一次副刊,就是在那個時候來講,發言訊息那麼保守那麼封塞的地方,而且還沒有解嚴的時候,很多東西不可能、沒有這些政治性的刊物,沒有更多政治性語言的論述——文學性的作品它可以暗涉,它可以閃躲,它可以包裹住所有對政治諷喻、國族的論述。

可是現在不可能了,因為這些東西解嚴之後,已經變成更專業,更精純的政治論述、文化評論,這樣的東西給讀者……

耀:衝擊力比較小?

駱:對,都分散掉了。現在小說面臨一個很尷尬的狀態,它不太佔據以前那種——它自身的文字,極可能包含了所有的文化衝突在裡面。

它不太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說,好,我寫一篇小說,我裡面可能就已經諷刺了一個獨裁者,然後一個政治的暴亂——拉丁美洲的一個政治暴亂、一個世代的交替、一個家族的衝突,我突然發覺說,小說還原到一個文學性本身的這樣一個尷尬狀態。可是這個時候變成說——因為創作者通常是一個知識分子,他的焦慮是,我同時已經面臨到這麼多比以前更多的資訊訊息,可是這麼多的資訊訊息我又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我拿到就是第一手的,把它處理成一個小說,處理出就可以震懾、驚嚇到別人。我變成說,這麼多資訊這多資料在我的手中,變成一種說……

我後來發覺到,後來就變成朱天文、朱天心她們處理那種資訊爆炸——資訊在爆炸之後的貶值狀況:所有的文化情境、流行產物、時髦的品牌,全部變成一個文化情境底下的拼貼的一些、一些磁磚,拼貼起來(註二)。

耀:你是說在她們作品裡面這些都變成背景?

駱:對,變成背景。變成一種聲音變成一個旋律,它並不是它文字所敘事所存在的形上的企圖,它形上的企圖被架空了。或是說,文字所去承載的一個事件一個人的身世,這些東西全部都變成不是想用身世本身來震撼讀者,變成是用……它是一個拼貼的。

然後,我想我在敘事語言上的一個刻意的嘮叨,可能是我那時候有受到大江健三郎,就是上一屆的那個日本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那時候在大學的時候看他的,我有刻意去抄背他的東西,他的東西很好看。那時候台灣有翻譯他的東西,《聽雨樹的女人》,聯合文學翻譯的。可是它變成是說……因為日本有一種「私小說」的傳統,它變成是把一個小說變成一種窺密、窺探,它變成是在閱讀的過程,在窺探、猜測這個小說家他是不是就是這個「我」?

就是這種自傳體小說,它造成曖昧的閱讀距離,可是大江健三郎他故意就把私小說反寫,他就故意寫了一個小說,好像是他寫的一篇自傳體的私小說,裡面存在一些情慾上的描述、一些殘忍的景象,因為讀者在閱讀的時候會把自己置放在這樣一個曖昧的、偷窺的情境裡面,所以說,這樣反而變成一個以前傳統的閱讀情緒開始消失——閱讀情緒開始稀薄的時候,你突然變成像是一種,像偷看那種雜誌,裡面在挖人家隱私、扒糞、挖人家內幕的那種情境。

所以我在《紅字團》裡面有一部分的作品,我是採用了這種策略,我很像是把它寫成是一個私密的、私密的事,但這些東西大部分是虛構的,可是我很可能是依附著某一個事件,我把它擴大,然後把它作一個戲劇性的處裡。可是,在這個這時候我又故意想要抓到一個敘事聲音,它的敘事腔調是一個很嘮叨的,因為是它這個敘事者在告訴讀者這些事件,可是這個敘事者要把它處理成一個很嘮叨的、很……就是在講話過程裡很嘮叨的……很冗牙贅舌……

耀:那這樣子有什麼意義?有沒有特別用意?

駱:我可能想處理的,如果說是用意上,我想處理的......因為在那個時候有一個作家叫黃凡......

耀:黃凡?

駱:在我們那個時候,可是後來他不寫了。

耀:黃易是寫科幻吧?

駱:黃凡。

耀:喔,黃凡是寫科幻的(按:彼時的耀小張渾然不知黃凡為何許人,僅依稀記得他寫了一本《零》或《慈悲的滋味》什麼的科幻小說)。

駱:他後來寫科幻了,可是他那時候寫了有一個叫什麼<賴索>,然後寫了一個叫《曼娜舞蹈教室》。那時候在我們來講,他玩的東西很高難度,就是他玩到有一個敘事者,這個敘事者本身是惡德的、是說謊的,他的敘事過程裡面,他的敘事分成是雙重的,甚至是三重的。

第一層敘事所夾帶是事件,我們藉著他的敘事想要去看到一個事件。可是第一層敘事要成立的話,他的敘事必須是透明的,他所有講的話都是真的;而第二層敘事夾帶了敘事者的敘事腔調、敘事性格、他的敘事企圖,他變成......他的情緒,比如說他討論到一件事的時候,他也許只是在輕描淡寫,可是他開始變成口吃了,很可能這件事對他的意義是,他被猥褻過,他承受過那樣屈辱的情緒。第三層,很可能根本他就是在說謊,我可以變成用那種後設的東西處理。

耀:就是說,在寫小說的人,他在看這個事件的時候,他可以用這種態度,也可以用另外一種態度?

駱:對,他可能相信,這個敘事聲音所陳述的事實,但他可能在相信之後發覺他被騙了。

我那個時候受到張大春的影響很大,所以我可能在書寫一個小說的過程已經預設好,我不要我的讀者是感性的,我要我的讀者是理性的,在跟我鬥智、或是情緒上的護衛和暗摃,然後到最後才把整個閱讀的情感交出去。


註釋

註一、有關本網頁張大春照片係出自中國時報記者鄧惠恩,原刊於2002年7月28日,中國時報,第22版。

註二、針對資訊爆炸的現象,與駱以軍同輩的小說家黃錦樹於二○○二年中國時報<開卷週報>所舉行的一場座談會上指出,「朱天心的小說常在罵我們這個世代【按:指五字頭的作者】,早些時候我理解成她是在罵比我們要小的那個世代,後來一看,不對,罵的好像是我們,未老先衰啊,滿腦子垃圾資訊喔,對人類偉大的文明一點感覺都沒有……」。見丁文玲(2002年7月28日):<新「五四」運動>,《中國時報》,第22版。

台長: 耀小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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