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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29 20:30:22| 人氣1,14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黑金企業：石油噴灑間看盡人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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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於Yahoo電影）

一個人是否被其從事的職業所掌握並定義了他的生活方式，性格、思考迴路甚至行事作風？這是個眾說紛紜的大哉問，但至少在導演保羅湯瑪士安德森的電影裡，主人公所從事的職業場域永遠是鏡頭底下最關注的焦點所在。

跟他畢生崇拜且深受影響的前輩導演勞勃阿特曼一樣，安德森的電影多半對準了某種特定職業場域，細膩地逐一營造出他們的談吐語氣、揚眉擺手的動作、走路時昂首跨步的風采，專注捕捉該生活圈中人們營生的獨特氛圍，在每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舉手投足裡頭都蘊有該行業的特定語言姿態。

成名作《不羈夜》中他以七零年代方興未艾的成人情色電影世界作為舞台，《心靈角落》裡他則看穿透了猜謎節目中天才兒童來賓在爭先恐後地按鈴搶答的風光表象，直指在名利雙收的同時背後不為人知、兔死狗烹的起落辛酸。新作《黑金企業》中，這次安德森選擇來到了荒涼曠野，以石油商（Oilman）作為主人翁，看盡了爭奪黑色黃金無所不用其極的猙獰人生百態。

片中這群生活在二十世紀初期的石油商就好比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從不定居紮根於一所，總是於各地之間來往遷徙，賣力追逐著財富的影子；只是他們手中搬運著的不是帳篷、驅趕著的不是牛羊牲畜，而是吊筒、繩索與沉重鑽頭。

作為一名石油商，從身處襁褓中呱呱啼哭的幼兒時期起，他們便棲身在油井旁的帳篷裡，聆聽父執長輩們如何為終於挖掘出石油而歡呼叫好。從嗷嗷待哺的嬰兒一路成長到少年，他們從奶瓶中吸吮的是混合威士忌與羊奶的嗆辣汁液；額頭嘴角上沾染的不是飯菜殘渣，而是遭石油噴灑後風乾的污漬黑印。

他們是浪跡天涯的寶藏獵人，獵取爭奪的卻不是眼前可見的有形財寶，而是埋於地底深處、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漆黑濁流，大地之上散佈羅列的土石礦脈、生長的花草樹木則成了指引方向的藏寶圖。

土地正是石油商的命脈，一切生活都與土地息息相關。他們在大地上鑿掘出一個又一個的土石坑洞，讓財富化為噴泉從地底湧出；有時相反的，一遇上了不願為他人所知的秘密，他們便就地熟練挖上一道坑洞，將內心秘密的屍骸拋將進去、蓋上灰石，就此深深埋入不見天日的地底。

他們扮作打獵的旅人四處積極奔走，以免在探堪時引起當地居民的疑心，一聞到石油汨汨漫流的嗆鼻氣味，便如嗅見腐屍佳餚的豺狼兀鷹般一湧而上，成群結隊地企圖強佔他人土地，用盡各種巧言令色騙取居民簽下回報微薄的賣身契。時而強取豪奪、威脅恫嚇，即使動用武力也在所不惜；時而擺出道貌岸然的莊嚴面容，熱血激昂地高談將如何為當地帶來學校、教堂與豐收的田地。

油井中的工作帶來的不僅僅是一攫千金的絕佳致富機會，死亡更是隨時比鄰相伴，隨時都可能會有沉重的探測儀器失控而摔落井中，重重砸在工人的腦門上頭。時而因地底瓦斯外洩而招致火災，時而鷹架不堪負荷崩坍倒塌，隨時準備奪走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榮華富貴與命喪黃泉之間僅僅一線之隔。

但為了奪得一桶接著一桶從地底深井打撈上來的石油，他們心甘情願割捨掉生命中一切寶貴事物，可以視信條與尊嚴於無物，乃至於至親骨肉、甚至瘸了一條腿或失去五感知覺也在所不惜。那濃稠黑濁的液體不只化作黃澄澄的金塊，付清了帳單，為餐桌上擺滿熱氣騰騰的菜餚，更滲透鑽進他們的血管，竊據他們的肉身靈魂，侵襲了他們的思考信仰，成為竄流周身的血液，他們唯一信奉的宗教神明。

《黑金企業》開場前十四分鐘半之內竟然毫無對話台詞，在導演安德森的冷眼觀察下，僅僅從一條粉塵瀰漫的半塌礦坑開始說起，講述孓然一身的孤寂男人如何一跛一拐地白手起家，將終生歲月精力獻身給黑油，成為孤霸一方的石油大亨。

不需任何言語贅飾，這靜默無語卻十足攝魂奪魄的短短十四分鐘內，安德森便手腕高明地將石油商的生活與性格全然表露無疑。安德森更在片中大量運用了長鏡頭，而非來回切換面部表情特寫，耐心堆砌出每一場戲中的情境韻味，讓演員之間的對戲張力逐漸醞釀升溫。

在伊拉克戰爭尚未落幕與地球暖化議題迫在眉睫的當下，以石油作為背景無疑是極為嚴肅沉重的爭議話題。導演安德森則超乎眾人想像地跳脫時代限制，選擇將舞台重回到石油資源剛受到重視的二十世紀初期，藉一段橫跨三十年的家族奮鬥史來雕塑石油販子的輪廓姿態。片中安德森對石油商的描寫或許是另有所指、別具意涵，又或者單純想要捕捉此獨特行業的生存樣貌，箇中意圖究竟是褒是貶就留待觀眾自由心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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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Qui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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