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莽湖Loch Lomond位在蘇格蘭西部，是英國面積最大的淡水湖。「羅莽湖畔」這首旋律優美的民謠，許多人也許記得在高中的音樂課唱過。中文歌詞好像是這樣的：出城郊，風光好；望遠坡，真美麗…。正是一幅結伴春郊出遊，徜徉湖光山色的景致。
其實，這首傳唱久遠的民謠是關於蘇格蘭歷史上慘烈的一頁。
公元一七四五年，以蘇格蘭高地(Highlands)氏族為主的Jacobite黨人第二度大規模起事，反抗倫敦朝廷(這段複雜的歷史背景下次再補述)。幾回征戰，一度還打到距倫敦只有一百三十多哩的Derby，京城為之震動。但Jacobites最後於翌年四月十六日星期三在蘇格蘭Culloden一地的決定性一役中慘遭殲滅，歷時逾半世紀的Jacobite反抗運動也畫下句點。
這場戰役中，英軍俘擄了許多蘇格蘭人，把他們囚禁在卡萊爾(Carlisle，位於英格蘭西北部湖區以北，鄰近蘇格蘭邊界)城堡。不知為何，英格蘭人對待這些蘇格蘭戰俘沒有一定的標準，而是任意挑選一些吊死、任意挑選一些釋放。一旦獲釋的幸運者，必需靠雙腿跋山涉水回到蘇格蘭。
據說，蘇格蘭戰俘中有一人預感自己將屬於被處決的一群，於是寫了Loch Lomond這首歌，託給一位他認為將會被釋放的牢友，帶回去給他住在羅莽湖畔的愛人。
這首歌最普遍的歌詞版本是這樣的(還有其它版本)：
By yon bonnie banks and by yon bonnie braes,
Where the sun shines bright on Loch Lomond,
Where me and my true love were ever wont to gae,
On the bonnie bonnie banks of Loch Lomond.
Chorus:
Oh! Ye'll tak the high road, and I'll tak the low road,
And I'll be in Scotland afore ye,
But me and my true love will never meet again,
On the bonnie, bonnie banks of Loch Lomond.
'Twas then that we parted, In yon shady glen,
On the steep, steep side of Ben Lomond,
Where, in purple hue, The Hieland hills we view,
And the moon coming out in the gloaming.
(Chorus)
The wee birdies sing, And the wild flowers spring,
And in sunshine the waters are sleeping.
But the broken heart will ken nae second spring again,
Though the waeful may cease frae their greeting.
(Chorus)
這裡面有一些蘇格蘭字，比方yon是these或those；bonnie是beautiful；brae是山坡；gae是go；o’在這兒是of；glen是蘇格蘭的山谷；ben是山峰；Hieland就是Highland；wee是small、little；ken是know、recognise；nae是no；waeful是woeful，悲傷的；frae是from。值得注意的，最後一字greeting也要以蘇格蘭字來解，是grieve，「哀悼」的意思。如此整句才解得通：就算能停止悲悼，破碎的心再也不會有新的生命。
當然，Loch Lomond的loch便是湖，但亦指與海相連而深入陸地的峽灣。
歌詞中有這一段(以下翻成一般的英文)，其原意為何頗有爭論：
Oh you'll take the high road and I'll take the low road,
And I'll be in Scotland before you;
剛開始知道歌詞而還不知道故事時很奇怪，既然在唱羅莽湖，不就是在蘇格蘭了嗎？為何還要去蘇格蘭呢？
原來，最普遍的說法，這裡的low road指的是陰曹地府之路，high road則是一般的道路。這名蘇格蘭戰士希望死後他的靈魂能飄盪回北方的家鄉，比被釋放的難友踏著崎嶇泥濘的道路還要早到達。他的靈魂將會最後一次回到思念的羅莽湖畔和愛人相會(註一)。
但這樣的考證似乎也沒有定論。有人認為這首歌是這名將死的蘇格蘭戰士寫給他愛人唱，而不是自己唱的。也有人考證這首歌雖然講的是Jacobite Rebellion的故事，卻是在一八○○年左右一位女詩人寫的，而且是從活著被釋放的人的角度，所以high road才是死後之路，low road是人間的路，而high road並不通往蘇格蘭(註二)。
不論細節考證如何，知道了這首歌的背景，再聽時感覺就不一樣了。慢板聽著聽著，意象真的有如一縷幽魂靜靜地穿越丘陵和田野，抵達雲霧繚繞的高地。
羅莽湖我曾造訪一次，路過一次。造訪的那次是在二、三月之交。非常不巧，冒著淒風苦雨沿著湖岸健行，一片霧茫茫，連對面的山都看不到，和風景明信片上一碧萬頃的風姿完全無法聯想。路過的一次則是深秋時節，坐巴士往更遠的西北高地去的途中。果然，晴天時景色明亮懾人，在此因文筆能力不及便不加以形容了。但印象很深刻的是水面上低空中浮著一層白霧，只與湖面對照相映，近岸便無雲氣。甚是奇妙。
客居蘇格蘭的一年多結束準備離去的那一天，在愛丁堡火車站的遊客資訊中心買一些CD當紀念。試聽一張吉他演奏的蘇格蘭民謠選集，當Loch Lomond的前奏觸動耳膜，顫慄頓時傳遍全身。
和歌曲的故事無關，我當時也還不知道這些故事及歌詞。而是要揮別生命中一個階段時的百感交集。
(待續)
註一：可參見
http://www.scotweb.co.uk/scottishfaq/browse/loch_lomond1.html
註二：
http://pbm.com/~lindahl/minstrel/archive/1999/050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