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
我洗完了澡
從充滿水蒸汽的浴室走了出來
用浴巾擦著頭髮
經過了我阿嬤的房間
聽到了他在講話
應該是自言自語吧
因為他是一個人睡的
好奇的我
走到他的門前
想仔細聽聽看
他到底在講什麼
聽他的語氣 像是在跟人聊天
我以前賣菜
高麗菜啊 空心菜 我都以賣這個維生
雖然很辛苦
但還是要賺錢
我們家那邊有賣很多東西
有菜頭粿 芋粿巧 紅龜粿 好多好多
我之前才買了一斤的菜粿
那附近還有很多吃的
車站那邊啊
有燒冷冰 黑輪 炒牛肉 真的很多
人好多好多
那個誰也常常來我這買菜
還有個蘇貞昌
他真是大好人
警察都會來趕我們走 不准我們賣
但是蘇貞昌一來 他們都不敢講話了
我們都可以繼續賣菜
蘇貞昌真是我的恩人
....
我聽到這
我走到了客廳
我輕輕走著
就怕吵到了阿嬤
我坐在沙發上
倒著
拿著浴巾 擦著濕的頭髮
想著剛剛阿嬤講的話
我想著想著
沉默了好久
也不知道自己坐在沙發上多久了
起個身
在走到阿嬤房間的門前
再次聽他的話
越來越老了
越來越走不動了
也不能走太遠
他用一種自嘲的語氣說
反正我日子也沒多久了
在走也不能走多久
唉 老了也好
不用管太多的事物
不要增加年輕人的負擔
子孫啊
孝不孝順
朝任很孝順啊
他真的很孝順
他講到我媽
就是講壞話
我阿嬤不喜歡我媽
他一直覺得他很不守婦道
一直覺得他總是好吃懶做
他總是覺得我媽是一個每天往外跑不顧家的人
但我媽不是
阿嬤的想法仍然老舊保守古板
他總是挑剔我媽
即使他做得很好
他總是想到我媽的壞
但卻沒想到我媽的好
他每次故意找我媽麻煩
我都會兇他
時代的隔閡
價值觀的遷變
擦出的火花
很大
我聽到他講我媽的壞話
我就不想聽了
因為有很多都是他自己幻想的
跟他多講也沒用
我走回我的房間
我關門時故意關的用力點
就是想讓他知道外面有人
不知道為什麼
關了門
我就直接坐在門在牆的角落中間
丟了浴巾
即使頭髮還是濕的
頭靠在牆壁上
想了很多
想自己以後也會不會變這樣
沒被人需要
跟下一代下下一代有隔閡
一個人在房間裡自言自語
好讓自己變得不孤單
幻想著子虛烏有的事
或許自己偷哭
咳嗽
想著自己還有多久
只剩多久
九個年頭
八個季節
七條河流
六朵小花
五顆橘子
四隻蝴蝶
三隻蟬
兩炷香
一點蠟燭
或是想成為天上那一顆星星
我窩在角落
握著手機
有種衝動想打給每個我愛的人
聽聽他們的聲音
深怕下一秒就聽不到
但我沒有
因為我知道他們會陪我一輩子
我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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