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術的觀點來看,電影是一種虛實之間的交叉線,進一步來說,它是一種意識的聚合體,也是一種大眾文化的符號,闡述影像與現實交錯的作品,如”開羅紫玫瑰”, “歡樂谷”, “楚門的世界”及 “最後魔鬼英雄”等,都表現出一種曖昧不明的關係。而今敏的“千年女優”則是抱持著更大的野心,企圖表現出影像與時空的共鳴性,以及兩者之間的一體兩面。時空跳接的處理方式所延續的濫觴,加上“看”與 “參與”的概念,把歷史這個巨大的素材,不露痕跡的與電影的可塑性相結合,呈現出了一個女演員傳奇性的一生,也向電影藝術獻上最高的禮讚。
歷史的片段在這部作品中是平面而靜止的,今敏借用了沖浦啟之在“人狼”一片開頭所用的手法,表現出了那些交雜國族主義及民族意識的時代,在日本心中的地位。對女優千代子來說,回憶像一個更換式的布景,她在影像的胎衣中重組咀嚼每一個環節,只有在與二次元的交融之中,她才是真正的“活過來”。藉由千代子的眼光,導演間接影射了現在的御宅族(Otaku)文化,那些對影像深深迷戀,以及由角色模擬中尋找存在感的一群人。製片廠老闆對千代子的單純狂熱,又未嘗不是偶像文化的外一章呢?然而,今敏想說明的卻不止於此。
在 “地下社會”一片中,當主角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地上時,卻撞見了自己的傳記片拍攝現場,陷入了身分定位的迷霧中。同樣的,千代子在片中的角色不停的更換,但是永遠在追逐一個空虛的男性形象,諷刺的是,她在現實中的命運在電影中不斷的重複。大量拼貼的重複影像以及具有銜接意義的象徵物(如鑰匙)只不過是暗示一種搖擺不定的無力感,那個不見面容的畫家代表著千代子的夢想,同時也隱喻電影語言的虛幻面。帶給人夢想,狂熱,以影像讓人找到慰藉,割斷與現實的臍帶
這不正是電影所帶給我們的嗎?
這部片並不單純只是以超現實手法包裝的愛情故事,它另外所探討的是電影與觀眾的互動,製片廠老闆代表 “看”與 “被看”的轉折,由觀眾的被動地位提升到參與者及協助者,甚至補足了千代子生命中空缺的男性英雄主義。畫家,千代子,老闆之間互相的依賴與需求,正是電影,創作者及觀眾之間的二元互動,電影築夢,但也需要把意識轉化為影像的力量,表演者沉溺在角色的避風港(當千代子發現導演丈夫的騙局時,整個場景成了巨大的攝影棚布景,同樣的,在千代子生命中的每一項障礙都跳接到了電影之中,這多少可影射她對現實的逃避)但也需要觀眾的掌聲,電影是觀眾的迷幻藥,而掏錢買票的也是觀眾。今敏真正想說的,就是電影,它可以虛擬出橫跨千年的大夢,但到頭來走出戲院後,現實終究是現實,這是電影工作者共同的心聲。在他的另一部作品 “Perfect Blue”中也可以得到同樣的解答,片尾最後發射成功的太空船,是為了呼應千代子的離世,也是表達電影意識的昇華。在動畫界打滾已久的今敏,以這部作品貫徹了他的真知灼見,也就此奠定他的個人風格
在升空的那一刻,我相信千代子是微笑著的。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