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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23 07:34:26| 人氣72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詩人楊煉:作一個主動的他者-法蘭克福書展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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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與其問「中國是什麼?」不如問「我們自己是什麼?」自私和玩世不恭的全球性傳染病中,每個人都是一個文化「個案」,那回答裏有一個人的自我選擇。此刻人性面臨的困境,甚至比冷戰時期更嚴酷,但它能否構成深度,激發我們文學的能量?

二○一○年是中國的虎年。中文有個成語「與虎謀皮」,說的是有人和老虎商量,希望老虎交出自己美麗的虎皮。那不是在貶低老虎,而是在諷刺人的愚蠢。可這種蠢事並不少見。剛過去不久的法蘭克福書展上,很多人聽到了深山虎嘯。從今天回頭看,我們能從其中學到什麼?

對去年十月以中國為主賓國的法蘭克福書展,沒人感到高興。

書展主辦者當然不高興,因為期待中的「中國熱」不僅沒熱起來,反而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由於試圖取消對中國持不同政見作家的邀請,又在研討會上向「堅持原則」的中國官方代表團道歉,思想上、道義上遭到雙倍慘敗。

但中國政府也不高興,本來以為挾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威勢,在資本主義的西方,一定呼風有風、喚雨得雨,誰知錢並不能買到一切,「文化奧林匹克」的奢華,恰恰襯托出思想專制暴露在世界面前的灰頭土臉。

同樣,中國官方作家也不高興,成功者如莫言、余華,本來希望從法蘭克福走向世界,獲得比中國更高的名譽、更多的金錢,但一場意識形態風暴,迫使他們「朦朧」不得,而必須清楚表示自己的立場。領導要退場就得退場,要表態就得表態。連技巧純熟的「變臉」遊戲,也玩不下去了。

最後,就連風暴中心的中文獨立作家也高興不了,雖然整個書展期間,我們頻繁出現在各種報紙、電視、廣播上,但連篇累牘的熱鬧中,除了重覆背熟的冷戰套話、意識形態口號,有什麼基於今天中國生存和文化複雜性的新穎討論?更別提作家獨特的思想和文學創見了。「政治」也能一種「市場」。它的非黑即白,同樣在取消思想、藝術的個性。是什麼讓法蘭克福書展出了錯?在二十一世紀,又當了一回向中國政府這隻老虎「謀皮」的蠢人,卻白白失去了一個深刻交流的寶貴機會。

》視而不見真正的文化中國

法蘭克福書展令人不高興的原因,歸根結柢,是與現代轉型中豐富的中國擦肩而過,又迴避了世界上每個人必須面對的「中國提問」。它既沒觸及中國的、也沒觸及我們身邊的現實。

事實上,當代中國文學並非完全令人失望。從七十年代末「朦朧詩」以來,當代中文詩始終令人興奮。文革災難的「噩夢靈感」、貫穿八十年代的歷史和傳統反思、「天安門大屠殺」後的流亡寫作、在當下權/錢全球化中堅持「個人美學反抗」的自覺,產生了一系列精彩作品。但書展上呢?除了偶然身在德國的蕭開愚,一個中國大陸詩人的影子也沒有。與詩歌的想像力遙相呼應的另一個極端,是直面現實的紀實文學,從拒絕遺忘黑暗過去的《夾邊溝紀事》(楊顯忠),到為九億農民申冤的《中國農民調查》(陳桂棣、春桃),從讓小人物直接發聲的《中國底層訪談錄》(廖亦武),到冒險調查食品污染事實的《民以何食為天》(周勍),可以說,在缺乏法律公正、新聞自由的中國,紀實文學已經建立起一個小小的「傳統」,使文學保持了生存的奪目詩意。這加倍襯托出書展的空白:出版了著名《中國底層採訪錄》德文譯文的廖亦武,獲得了邀請卻公然被中國政府禁止出境。確實,由於許多小說家不顧思想控制下市場的畸形,太追求商業成功,中文小說儘管數量龐大,質量上卻是一個弱項。但就我所知,仍然有若干作家如張煒(《古船》、《九月寓言》)、韓少功(《馬橋詞典》)、劉震雲(《遍地黃花》)、李銳(《無風之樹》)、閻連科(《為人民服務》)等等,在盡可能嚴肅的思考、認真的寫作。

與此相對,書展上的中國官方作家代表團,是個純粹的旅遊團。上百人裏,絕大多數沒有一個字被翻譯成德文,一到達法蘭克福,就被關進離城幾十公里、出門漆黑一片的旅館,「坐完」開幕式,立刻被派往其他城市,哪有和德國作家、讀者交流的機會?

更被忽略腦後的是九十年代以來的「網上中國」,那才是中國民意表達的主要途徑。它的批判性如此活躍,甚至當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還沒結束,網友們就已經對那假大空地利用文化罵聲一片。其中湧現的如韓寒等年輕作家,對數億網上讀者影響極大。那個文化轉型充滿活力的中國,遠比意識形態中國有趣得多。

》過於簡化對中國的理解

可惜,法蘭克福書展「與虎謀皮」在前,「與狼共舞」在後。

先是希望中共顧全「面子」,和持不同政見者坐上同一張研討會的桌子上,遭到拒絕後驚慌失措,又試圖取消對持不同政見者的邀請、甚至阻止他們發言。

這支序曲之後,整個書展只剩意識形態話語鋪天蓋地的轟鳴。媒體也回收著塵封的冷戰知識,抹著嘴贏得了市場大豐收。可喧囂之間,我總感到一種空洞。

「政治正確」的辭彙在頭上飛來飛去,好像是炮彈,可細看無非是爆竹,響亮而缺乏殺傷力。當一切遵循口號的邏輯,由「共產黨」劃線,只剩贊成或反對,結果一定是簡單化。不僅簡單化了對中國的理解,更簡單化了「中國問題」對全世界的啟示。那遠遠超過冷戰式的專制、民主對立,而標明了當今人類比經濟危機深刻得多的思想危機。

中國的自相矛盾詭譎怪誕。一方面,它明確堅持傳統的共產黨專制;可另一面,又實際上是全球資本主義體系中的「老大哥」,通過它的國民生產總值、特別是專制體系下人為低工資創造的超額利潤,把住了資本主義的命脈,玩弄西方政客一如玩弄自己的「人民」,同樣輕鬆自如遊刃有餘。

於是,我們看到,奧巴馬、默克爾以下幾乎所有西方政治家,訪問中國時說的那幾句關於「人權、民主」的話,與其說為勸誡中國官方、不如說是敷衍國內媒體和選票,說過之後趕快坐下談買賣,哪管那些話有什麼結果。即便如此,「老大哥」也仍要表示不滿。去年耶誕節那天,中國政府判決作家劉曉波十一年徒刑,僅僅因為他是溫和、理性地為民主建言的《零八憲章》的作者,並組織了三百多獨立知識份子共同簽名。精心挑選的判決日期,不是借假期躲避西方媒體,而是一記直接抽在西方(或把人權原則和西方文化相聯繫的)抗議者臉上的大耳光!因為中國政府算準了,和可能的經濟、黨派利益比,受辱的「民主國家」只能忍氣吞聲,而不會有任何實際的抗議舉動。

那麼,這場遊戲中,誰更自相矛盾?是中國官方?還是號稱民主的西方?人得墮落到何種地步,才能對這種自相矛盾視而不見?一種思想上的無奈和無力,病毒一樣蔓延在這個假話加空話、實用加虛為的世界上。一個詞、義徹底分裂的世界:人什麼都能說,卻什麼都不意味!

》保持全方位自覺的批判性

因此,在今天與其問「中國是什麼?」不如問「我們自己是什麼?」

自私和玩世不恭的全球性傳染病中,每個人都是一個文化「個案」,那回答裏有一個人的自我選擇。這解釋了,同一種專制壓力下,為什麼作家的應對可以截然不同?有人沈默屈從,有人油滑加入,也有人特立獨行,不惜為此在祖國之內或天涯之外流亡。

當代「走紅的」中國作家,有最令人眩目的舞蹈身段。阿來的《塵埃落定》裏,西藏題材是寫給西方人看的,解放軍進駐藏區是寫給黨看的,而愛情加色情是用來賺讀者的錢的。你能說這不算一種天才?

中國作家玩政治,玩文學,玩市場,那已經遠不止官方或自我查禁那麼被動,而是主動追求權、錢利益。這關係到對「人與文學」的根本定位。本來,共產黨中國就是一個非中非西、亦中亦西、在文化上雙向失控的怪胎,現在它更挑戰著人性的底限。有了純利益這面鏡子,西方喋喋不休的「人權」、「民主」,暴露出塑膠花似的空洞。

書展上柏林DAAD安排的高行健和我的討論,正以此為前提。所謂獨立思考,就是在西方、古代中國等等「他者」之間,作一個主動的「他者」,從而保持全方位自覺的批判性。這也在鑒別危機中的文學:它真有存在的意義嗎?它和生存間能否重建一種深刻的聯繫?而不是淪為空洞世界的空洞裝飾?

這次,「噩夢的靈感」應該讀成:中國的「噩夢」──世界的「靈感」。此刻人性面臨的困境,甚至比冷戰時期更嚴酷,但它能否構成深度,激發我們文學的能量?

中國主題的法蘭克福書展是一次悲哀而有益的嘗試。與其說它回答了問題,不如說它提出了問題。或許,它的提問遠比人們曾想象的更多更深。如何應對?可能還要用我關於「詩是什麼」的回答:「從──不可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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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章轉貼自中時電子報 /圖片來源法蘭克福書展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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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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