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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5-12 06:38:23| 人氣1,11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無「名」的作家與無「情」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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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拉斯是法國文壇上的一支巨燭。1996年3月3日,星期天,蠟盡淚干了。81歲零11個月的酸甜苦辣和喜怒哀樂,一切都終結了。雅恩·安德裡,杜拉斯最後的情人,一位比她小了39歲的情人,陪伴著老太太走完了人生最後15年零8個月的旅程。
  法國人說,一生的戀情,開篇的初戀與死前的末戀,最是刻骨銘心。此說難以一概而論吧,然而,用在杜拉斯身上,卻是十分貼切的。
  杜拉斯是個作家,但更是個情種。打字機是她的書寫工具,愛情則是她書寫的原料和生活的妙諦。她寫小說,寫劇本,寫電影腳本,還導演電影,路子很寬。在她的作品中,最著名的是小說《情人》,1984年獲得了龔古爾文學獎,被譯成20多種文字,出版了200多萬冊,一時成為世界級的暢銷書。杜拉斯的戲劇代表作是1967年寫就的《英國情人》,該劇本1970年獲易卜生獎,1983年又獲法蘭西學院大獎。電影方面,中國觀眾熟知的《廣島之戀》即出自她的手筆。1976年,她導演的《印度之歌》轟動了電影界。從上述作品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杜拉斯確是一位言「情」大師。
  杜拉斯言情是因為杜拉斯重情。對她來說,生活不能沒有愛情。當親情失去、無情襲來的時候,她便閉門謝客、隱居獨處了。與她為伴的是落寞、空虛、死者的照片與遺物,當然還有寫作。她似乎不再心存幻想,然而,恰恰在此時,一個年輕的情人向她走來。
  此時,杜拉斯已經66歲了。他,雅恩,27歲,一個住在岡城的剛剛從哲學系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66歲的杜拉斯是個什麼樣子?很簡單,三個字就夠形容的了:矮、丑、怪。
  先說矮。杜拉斯身高只有1.5米。為了不顯出自己矮,她總是一式的穿著打扮:直筒裙,外罩大背心,冬天的話,就穿一件大卷領的毛衣,從來不提手袋。她把這稱為「MD風格」(M:瑪格麗特;D:杜拉斯)。她腿細,頭大,脖子短,戴著一副厚框眼鏡。法新社說她像隻貓頭鷹。
  再說丑。其實,杜拉斯的面孔線條和諧、五官端正,並不難看。可壞就壞在比蛛網還密集的皺紋上,像是乾裂的土地,像是被子彈擊中的汽車風擋玻璃。她自己說,從20歲起,她的臉就「毀」了。別人對她的說法不太相信。毀其臉面的元兇,不是歲月,而是酒精。
  最後說怪。作家本來就與常人有別,而在作家之中,杜拉斯又是一個尤其獨來獨往之人,任性,怪異。1939年與她結婚的昂泰爾姆在忍無可忍時便破口大罵她是「瘋子」。昂泰爾姆曾是她的「絕對的支持者」,可人家娶的是妻子,不是寫作呀!既然如此,那就分手吧!杜拉斯並不強留,反而有自己的解釋:男人都是老小孩,只關心自己,把妻子的寫作當成情敵,不能容忍。過去,怕刺激他,書一出版,我就把手稿付之一炬,以示禮貌,以示歉意。好,你現在走了,我倒省事了。
  昂泰爾姆走了。杜拉斯早已做好了孤孤單單度餘生的準備,可雅恩偏偏出現了。雅恩來得對路:他看重的是寫作,是靈,不是肉。
  岡城。放映了一場《印度之歌》之後,杜拉斯與觀眾座談,雅恩即在其中。座談完畢,雅恩追到停車場,問了老太太兩個問題。「你有情人嗎?」「一個也沒有。」「你開車時速多少?」「140。」杜拉斯純屬應付。
  答者無心,問者有意。接下來,信就寄到了杜府,源源不斷。有時一天一封,有時一天數封。信很短,但精彩。杜拉斯遵照自立的規矩,從不回復。他也給她寄詩,但她要的是信,因為,她從未接到過如此美麗的信。信的美麗,就是情的深摯。1980年1月,面對著這些美麗的信,杜拉斯坐不住了,她決定破例回答。她對雅恩說:我活不下去了。我喝酒太多,為此進了醫院,接受治療。我不知道我怎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七個月之後,雅恩打來了電話。「我要來。」「幹嗎?」「認識認識。」「什麼時候來?」「明天。大轎車10點半到,11點就能到您家。」
  當時,杜拉斯住在海邊小城特魯維爾的一套公寓中。10點45分,她已站在她房間的陽台上向下注視了。她想看看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因為停車場那一面實在沒有給她留下一丁點兒印象。噢,他來了,高高的個頭,是個很帥的小伙子,手裡握著一把巨大的中國雨傘。
  在杜老太太的心中,有一種說不清、剪不斷的中國緣。她生在越南的嘉定,離西貢不遠。4歲喪父,家境一落千丈。在湄公河的渡船上,她結識了她的第一位情人,一個中國富商的兒子。這情人就是得獎作品《情人》的主角,但終未結成鴛鴦。當雅恩手執中國雨傘,走上樓梯的時候,他決不會料到,是他的存在才勾起了杜拉斯創作《情人》的慾望。
  他來到杜拉斯門口,輕輕敲了三下,然後低聲細氣地自報家門:「是我,雅恩。」她躲在門後,不動,不開門,不做聲。在這一剎那,老太太想了些什麼可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緊接著,又是輕輕三下,接著是溫柔的呼喚:「是我,雅恩。」她打開了門,站在她對面的真是絕好的一位小說主人公。「請進!」
  兩人海闊天空地談起來,不覺時間之流逝。最後,杜拉斯明白了:你是有話急切地要對我傾訴啊!對於雅恩來說,生存的意義在於寫作,不是一般的寫作,而是杜拉斯的寫作。對於杜拉斯來說,她終於找到了一個不把寫作當做情敵的伴侶。她說,你就留下吧,我兒子的房間裡有現成的床。雅恩於是留下,與杜拉斯相依為命了。
  讀者大概會以為,兩人從此如魚得水、舉案齊眉了吧?完全不是,或者,不完全是。一個是酗酒的老手,一個是落魄的同性戀者。就這樣開始了不平靜的生活。
  咱不是都是以寫作為命的人嗎?好,那就一塊兒寫吧,而且就寫你雅恩。後來,「雅恩」果然被寫成了,不過,杜拉斯又給加了一個姓,書名就叫《雅恩·安德裡亞·斯泰納》。杜拉斯口述,雅恩打字,當然也不乏切磋之時。
  「你對女人從未有過慾望?」
  「從未有過。」
  「一次也沒有?」
  「沒有。」
  「壓根兒沒有?」
  「壓根兒沒有。」
  「噢,你是得了『死症』啦!」
  雅恩被刺到了痛處,脫口罵道:「你這個諾曼底海邊的婊子!」老太太並不生氣,婊子就婊子!後來,她以此為題,寫了個短篇。
    吵鬧之後,雅恩出走,已不止一次了。每次,杜拉斯便自言自語:「雅恩上哪去了?」其實,他並沒走遠,有時就在附近旅館的大廳裡過夜。因為他穿得體面完全不像流浪漢,人家並不攆他。第二天醒來,雨過天晴,倦鳥知返。1981年6月15日,大鬧之後,雅恩再次出走。老太太以為他永不回頭了,於是徹底收拾了房間,同時也像個失戀的中學生那樣寫道:「當我不再懷有愛情的時候,我確實不再愛什麼了,除了還愛你之外。」可是,過了一陣,雅恩又回來了:這對冤家是掰也掰不開了。
  他們的學識與經歷決定了他們熾熱的感情與理性的分析並行不悖,他們常常以深沉的眼光相互注視著,有時候又互相指責對方殘酷無情。對於雅恩這個「情人」來說,真可謂「道是無情卻有情」啊。1988年至1989年間,杜拉斯大病了一場,出現了長期昏迷,幾乎撒手人寰。雅恩一人守護,晚上乘出租車回家的路上暗自哭泣。病榻上的杜拉斯非常清醒,清醒得令人害怕。她對雅恩說:你把話說出來,你想叫我死。其實我也該死。我活著,誰也受不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受夠了。你是想看到我死後再死,我的最終消失才能給予你自殺的力量。
  後來,她又緩過來了。用她自己的話說,「死了9個月」。復活了,是個奇跡,更大的奇跡是復活之後她又投入了寫作,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
  杜拉斯的棺木停在聖·日爾曼教堂中。雅恩佇立一旁。他可以驕傲地對杜拉斯說:「瑪格麗特啊瑪格麗特,是我來到你身邊之後,才把你的這個名字還給了你呀!這麼多年了,所有的人都以姓氏杜拉斯稱呼你。誠然,這是尊敬,但,尊敬也意味著距離呀!」
  雅恩佇立著,雙手握著老太太的藍色的棉圍巾。為什麼帶來了這條大圍巾呢?也許,也許他像往常一樣怕老太太著涼,尤其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在雅恩的眼裡,杜拉斯只是像往常一樣靜靜地睡著了。




Author :楊起

鱷魚系列  

台長: su yu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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