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間留晚照 驛馬星動，浪遊天涯。 南洋的生活轉眼已步入某種可預期的軌道週而復始地運行著，日常的柴、米、油、鹽難不倒人， 只是軟語呢喃的越南文仍處於一種無法駕馭的狀態，苦惱。 家鄉老父母千里一線的綿密親情，透過話筒傳送給另一端的異鄉遊子，笑語間竟有種承歡膝下的錯覺。 「父母在，不遠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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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廿一日：高溫炎熱，傍晚雷雨至深夜

昨天張小寧跑去Johan Pahlawan看當地人拉船，海嘯過後，許多原本停靠在岸的船隻被強力的海浪吹到四處，張小寧在Meulaboh的公車站（長途巴士站）竟看到兩艘破損的船隻停在那兒，看起來十分突兀。

有鑑於Meulaboh為一漁村，美慈在當地進行船隻修補的生計計畫（Livelihood） 首先僱當地居民以工代賑（cash for work）將破損漁船拖到定點修補。第二步則是提供器具或材料（如補船需用的木料）給船主，俾利其進行修補船隻、早日出海捕魚以自立更生。

張小寧到Johan Pahlawan時，當地有二十多人以人力綁繩索，將一艘擱淺在圳渠的漁船移到一旁等待的卡車上，船主Hasan Basri也在當場幫忙，同時他也算是cash for work的工作人員之一，領有美慈每天35000RP(約美金3.5元)薪水。讓船主在場的用意為避免糾紛，可以隨時讓他掌握漁船在搬移的狀況。只見豔陽下二十多個工人像拔河一般，攀著一條大繩索往後拉。這天美慈跟亞齊當地公共建設部門約好，該部門同意派出一輛推土機協助。

美慈在當地以工代賑的計畫推行甚廣，我們還經過一個美慈協助清理重建的市集，他們都暱稱為Mercy Corps Market。我們向小販買了椰子來喝，喝完後用刀一剖為二，裡面白色的椰肉用椰子殼削成的刀片刮來吃，既消暑又能裹腹。

張小寧跟財物部門的Yulfin以及生計計畫中負責Samatiga區域的Ichsan一塊兒吃完中餐後，決定去瞧瞧Samatiga 地區受損最嚴重的Kuak Bubon 村。該村臨海，曾是Meulaboh有名的漁港，也是海嘯一來，首當其衝的災區。我們從Cot Plue租漁船往海邊開去，河邊盡是被沖毀擱淺的漁船卡在樹叢間，樹枝上還掛著衣物。我們一路溯河而上，沿路了無生機。到了目的地，很難相信那曾是人群熙攘的漁村，一切仍保持著海嘯肆虐後的景象，沒有一片牆是好好地佇立在地面，全被掃平，鄰近的一座清真寺也在海嘯中毀損。這原本在旺季會有五百多人停留的市集，罹難者高達三百人。帶我們出海的船主說，他的妻、女在海嘯中下落不明，這場海嘯造成亞齊當地不少鰥夫，因為罹難者多數為老弱婦孺，據說有些亞齊罹難者的遺體在泰國和馬來西亞海邊被發現。

張小寧走在瓦礫間感覺分外驚心，說不定我腳下的斷牆壓的正是一具屍體也說不定。Yulfin告訴我，前面的斷橋原本是Banda Aceh和Meulaboh車行往來的通道，現在橋斷了，路癱了，前方路面跟房屋淹沒在一片水澤中，修復之日遙遙無期。在那片滿目瘡痍，遠方椰子樹迎風搖曳，海面平靜無波的災難現場，你真會感到自然力量之巨大。尤其昨晚回到guest house，Magaritta用powerpoint秀給我們看她從TNI那邊翻拍的衛星照片，明顯地可以看到海浪覆蓋前後，整個村莊從生機蓬勃、許多花花綠綠的房子、田野錯落期間到海浪整個覆蓋捲走後的殘敗景象。

和我們一道去的當地小孩四下尋找廢墟中仍堪用的物品，他們找到了兩罐乳液、幾捆漁網以及小剪刀、毛巾和小孩衣服，看他們熱心挖寶的樣子，絲毫不避諱是死者遺物，那種感覺頗為詭異。或許災難之後人們在一無所有的狀況下也沒啥好害怕的。整個家園都失去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今天我們在辦公室辦了一場惜別party，因為兩位同事要回雅加達，而Magaritta禮拜五也要回原來在賴比瑞亞的辦公室。有趣的是，張小寧發現竟然有兩鍋米粉，當地人跟我說這叫「米粉」（台語發音）我大吃一驚，想說怎麼他們中文不行，台語倒挺溜的。後來才發現，其實這是華人傳入的外來語。（這應該跟貢丸湯和肉圓一起傳入才對，然後起一個名字叫「亞齊有三寶，米粉肉圓貢丸湯」）

午後的雷雨一直下到深夜，我們從辦公室開回guest house，泥土的鄉間小路已積滿雨水，車子在水中潛行，張小寧實在很怕它會熄火得下來推車。所幸一路平安到家，然而，滂陀大雨讓牛蛙和蟋蟀以及不知名的昆蟲叫得更響亮，閉上眼睛你會以為自己睡在田埂裡。那種此起彼落的叫聲聽久了真的會抓狂，難怪古人會「雞鳴即起」，因為根本就睡不著嘛….

圖為張小寧在Kuak Bubon 村所拍的照片，被水淹沒的民房屋頂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