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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19 23:56:20| 人氣22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那些未完成的◎伊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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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oe,你想兔兔現在正在幹什麼?)
  我永遠不能忘懷那一幕:我們搭夜間火車睡臥鋪,從Nice回Paris,夜裡我爬到上鋪為她蓋被子,她這樣問我。
  我跳下臥鋪走到走廊上,風呼嘯著撲打窗玻璃,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唯有
幾星燈光,我點起一支煙,問自己還能如何變換著形式繼續愛她?
——邱妙津,《蒙馬特遺書》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日,我的腦海中恆常縈舞旋飛著許許多多,多到而今看來竟覺不可思議的,關於小說形式的點子。
  之所以僅僅稱之為「形式」,主要是因為我相當明白,在那樣看來新鮮的形式創意之下,它畢竟還欠缺著某個足以與其相嵌合交錯的,有情的核心。那時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沒有這最重要的核心,那許多在腦海中群聚而盤縈不去的點子,都是沒有用的。

  那是我還在北醫醫學系,大約是從大二到大四(1998~2001)的一段日子。於今想起,我似乎很難去形容那段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我當然還不是個有志於寫作的創作者,小說只是興緻來時散漫地隨意寫寫。我在那長達三年多的時間裡完成的作品約略只有兩、三篇。我戀愛總是失敗,和家人的關係也糟到不能再糟。我的大學生涯看來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完成。座落在吳興街底的校園本來就小,那時還因為新建大樓與教室整修的工程而愈形荒涼;四處皆是灰綠色的圍籬與亮熾白燦的日光中漫天飛舞的沙塵。有很長一段時間餐廳還搬遷到幾棟簡陋的鐵皮屋裡。我每至餐廳用餐時竟總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而在那幾年裡,除了餐廳之外,每當我離開宿舍外出,最常去的,便是那一棟橫排的老舊教室。

  我們叫它「二字頭教室」。那是一排五間,總共五樓二十五間的老建築。還是灰色的泥牆和斑駁如漬的暗磚色鑲邊。裡面每間都是一百六十人的大型階梯教室。我記得我總是在半醒的午寐過後趕到那裡,到得早時便看著同學們漸漸增多;或是到得晚時,便低身弓背自後門階梯處穿越一排排黑壓壓的人頭,找個靠近窗旁間隙光源處的座位坐下。
  靠近光源。因為大多數的時候,教室裡總是像一場故障被消磁的夢境一般漆黑一片。台上有投影機將一點點枯葉色的燈光打在講桌前的灰幕上。我常是在上課時準時到達,靜靜看完一場專有名詞和黑白畫片的光影傀儡秀;而後在下課時準時離開。
  沒有和任何人說任何話。

  但我心裡其實十分記掛著那樣的地方。在那些時候夜晚的夢中,那裡總是上演著各式各樣不同的故事和片段情節。有時是我和強哥或小白輪流在看著病理切片。有時是我聽著菜花、光正、chordae和淫邪的小維開著爆笑的黃腔(但實際上這些細節應該是發生在實驗室裡才對)。有時候我遇見佩君或紋伶,我會對她們笑笑(她們是眾多與我不相熟但算是對我友善的女孩們裡面的幾個。我和班上的女生們幾乎全都不熟)。但更多的時候,我常常夢見我忘了去考試或考試遲到,在教室外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每當我白天醒來,又背著書包進到那漆黑一片的二字頭教室時,我總是又靜靜地聽完一堂課之後,便又靜靜地離開了。
  那段日子裡,我始終期待著,會有些什麼真正與我切身相關的故事在那裡發生。
  但最後總是什麼也沒有。

  而現在我要出版我的第一本小說了。我離開醫學系差不多就是兩年又幾個月的時間。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著第一本著作對我的意義,但我總是無法阻止自己想得更遠。我總是無意識地回到更早的那段我似乎永遠說不清楚的、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時日裡。就另一種角度而言,我知道一切該發生的其實早在我第一本著作尚且遙不可及的時日裡便早已發生。那時我並未試圖阻止也並未推波助瀾。我只是恆常想著些自己掛懷(而今幾乎全然忘卻)的心事,漫不經心地走了過去。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也不曾再想起我在醫學系的那段日子裡,腦中如快轉的默片一般如許嘈噪生動的,關於小說形式的許多點子。

  那段時光已然逝去。而它們靜靜地留在那裡,從未被我完成。

(2003.9.)
(伊格言著,《甕中人》,印刻)

台長: neverland_wri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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