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呼叫烏鴉！烏鴉請回答！……
藍波、麥斯納、歐太加、卡拉達、喬根森、丹佛、貝瑞、克瑞奧爾……請回答！
我是卓曼上校！跟我說話！約翰！」
「……他們全死了……長官……本小隊全陣亡了……我是僅剩的最後一個……」
約翰˙藍波
第一滴血
認識那個總是赤裸上身、頭綁紅帶、
手上拿著挺機槍，腰間掛著把刀的「藍波」印象，
是先從很小很小的時候的星期天（？）中視卡通開始的，
老了，記憶模糊了，只依稀記得片頭的中文開頭曲的部分片段是這樣的：
「藍～～波 捐出鮮血
藍～～波 付出生命
向入侵者宣戰 向狂暴者怒吼
藍波～～藍波～～藍波～～」
故事的具體內容大概都是他的長官因為國家發生一些事件，
然後他就會出現在藍波面前，說「藍波，你的國家需要你如何如何」，
再來就會進入綁頭巾、放刺刀、纏弓箭的固定特寫畫面，
然後藍波就會英勇的跟自己的黑人伙伴對抗壞人，奪得勝利……
正義、帥氣、強悍、愛國、所向無敵、大受歡迎……
那就是卡通裡英勇的藍波。
等我稍大一點，
有了真正的機會去看藍波的起源「第一滴血」的時候，
看著裡面骯髒、落魄、憂鬱、悲憤、無辜
卻被人當壞人追捕的席維斯史特龍，
落差這樣大的藍波形象，我不諱言，
當時我是徹徹底底的在錄影機前訝然良久。
良久。
回到「第一滴血」，這是一九八二年的老片了。
約翰˙藍波一個人漫無目標的走在公路上，
小鎮的警長發現了他，特意用「送他一程」的理由，
把他載離了鎮外，因為他認為這個身形憔悴的野人是個麻煩，
所以不打算讓他逗留在這裡，希望他滾的越遠越好……
「這附近有地方可以讓我吃東西？」
「公路上三十哩外有間餐館」警長沒好氣的回絕藍波的要求。
「我在這裡吃東西犯什麼法嗎？」
「有，犯著我。」
「你為什麼要逼人太甚？我又沒招惹你。」
「首先，這裡輪不倒你發問，是我問。第二，本鎮不需要你這樣的流浪漢。」
胖警長威爾蠻橫不友善的態度，造成藍波的反感，
在胖警長離開之後，藍波還是決定走回鎮上吃東西，
此舉卻被胖警長視成對他權威的無上挑釁，便將藍波抓回警局，進行審訊。
在藍波受訊的過程中，
由於他已經失去跟普通人溝通的基本對話能力，
因此在小鎮警察的眼中，他是一個落魄、不合作的陌生人，
所以其中那個警察「高爾」，對待他的手段便相當的苛刻和無情，
逐漸引起藍波當年被越共俘虜刑求的種種不愉快經驗，
等到他們要幫他刮鬍子的時候，藍波終於爆發，打傷了警員，奪門而逃……
「但我什麼也沒作！我什麼也沒作！」
藍波舉起雙手向懸崖上的警員們投降，
但回應他的，是那些警察因同僚死亡而憤怒的子彈聲……
這時，整個事情已經完全失控到無可收拾的情況了……
「威爾……你真會挑人惹麻煩，剛剛電腦輸出資料，
約翰˙藍波他是越戰退伍軍人、綠扁帽特戰隊的，得過戰鬥勳章，他是戰鬥英雄！」
昔日的英雄，這時卻成了全民公敵。
藍波真的犯下什麼滔天大罪？不是的，他並沒有犯下什麼錯，
他只是想在這個小鎮吃個飯，如此而已，
在警長第一眼看到他襤褸的模樣，再瞟了眼外衣上的國旗，他說：
「你是來這裡找麻煩的，朋友。」
警長這句話充分表示出一種對於越戰老兵的深刻歧視，
或許也代表著當時美國一般民眾的心聲，
越戰這場漫長而最後又以失敗告終的戰事，
造成了社會上普遍的反戰厭戰、甚至是一種否定心態，
當然，也包含了而這些由越南回來被戰火整個都改變了的士兵。
比如藍波。
藍波在片尾講了一個戰友喬伊被炸死，倒在他懷中的經歷：
「……我找人幫忙，沒人幫忙……
我聽到喬伊說我要回家，
他一直叫我的名字說我要回家，我要開雪佛蘭車……
我說我找不到你的腿……我找不到你的腿……
我忘不了……
七年了，每一天都想到……
有時我醒來，不知道身在何處，
我不跟任何人說話，有時一天，有時一星期……
我忘不了……」
這時蜷曲在地上，無聲哭泣的藍波，
已經不是卓曼上校一手訓練出來，
所熟悉的殺人機器，堅強的一流士兵，
而只是一個脆弱到極點，始終揮不去心中陰影的無助孩子。
當然，最後他還是從戰場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美國老家，
但是這個家，並不是那樣接納他們這群傷痕累累的遊子，
他們不但沒有被視為凱旋而歸的英雄，而是被歧視成血腥的劊子手，
在夢想和現實之間，在和平和殺戮之際，
只會戰爭的他，已經不知道如何適合平常的生活，
就算他有一身野外的求生技巧，但他沒辦法在這個社會好好生存……
就算自己想要平凡，
但是生命很大的一部份，已經永永遠遠還留在越南的叢林裡了。
整整七年，藍波漫無目的在自己的老家美國旅行，
而這塊土地的人卻幾乎將他視成異鄉人，排斥著他，不接受他……
他已經失去了落根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逼人太甚？」
這樣的話，在藍波流浪的生命裡講的肯定不只一次，
所以在片頭他是那樣迫切、熱衷的跟戰友的親人交談，
想要再見一次他的戰友，寄望能再多那麼聊一次天……就好。
而他終究是失望了。
小定在他的文章「站在孤立的中心點，第一滴血」說的好：
「當藍波走在路上，受到警長的阻撓，路人的歧視，
他所要對抗的，不只是國民兵的追殺，而是整個世界的不公平。
我看到這部片子的時候，
我絲毫不為他深入叢林的辛苦感到動容，
也不為他大開殺戒而感到刺激，
我只覺得這個人如此的孤獨，如此的可憐，
彷彿就像是站在這個世界孤獨的中心點，
向外界抗議跟嘶吼他所承受的不公。」
因此，在片尾，
一直寡言的藍波終於在搗毀象徵公權力的警察局後，
面對卓曼上校發出了他最痛苦深沈的怒吼：
「我們明明打的贏，他們卻要我們回來……
回到美國，到了機場，他們一直痛罵我是殺嬰兒的劊子手
他們哪裡有資格說我？他們有我的經歷嗎？到過越南嗎？
以前在戰場上我操控著砲艇、坦克車……使用著數百萬美元的武器，
可是現在我連個停車場管理員的工作，都保不住……」
這樣的控訴簡單、卻深刻打動了我年輕的心，
那個理所當然的卡通藍波正義英雄形象開始動搖，
我安靜的聽著悠揚的片尾曲，慢慢的流下淚來。
那是我第一次深刻的同情起藍波，而不是羨慕。
無論續集怎樣的拍，無論藍波在越南、阿富汗如何神勇，
在我心裡，藍波始終不會是個神勇的英雄，而是一個孤獨的平凡士兵。
猶如片尾曲所言，「It’s A Long Road」，
只是，對總是踽踽獨行的藍波來說，這路，或許太漫長了點……
而且，似乎沒有終點。
註： 小定「站在孤立的中心點，第一滴血」
http://www.wretch.cc/blog/
sixangel&article_id=3193554#comment26523036
一個紀念 Jerry Goldsmith 的網站，可以試聽「第一滴血」主題曲。
http://www.geocities.com/su_shih_hsi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