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時間以為和齊軍終將會有一個結果，這個過程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年，但不管長短，那個完美的結局定會一直在那裡等候。
但是，我和齊軍並不是戀人。
我們隻是朋友，或者說是超越瞭一般朋友意義上的異性知己。我們互相關心，彼此理解，默契得就像情人一樣，語氣也熟稔得隻差個稱呼而已。
我會在深夜睡不著的時候爬起來給他打電話，毫無顧忌地說我的快樂和憂愁，不管那個時間裡遙遠那頭的他是否徘徊在美夢之間，或者是正回味著與某個漂亮美眉的約會。但是齊軍也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隻要我說一句：我心情不好。他就立刻如臨大敵般集中精力，搜腸刮肚地想對策。常常是聽筒裡傳來他故作輕松的聲音：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啊？聽說呀，有這麼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哎呀，我忘記瞭，你饒瞭我吧，我實在是講不下去瞭！然後就聽見他懊惱地笑，我也笑，為的是一份淡淡的感動。看我開始笑瞭，他才舒口氣，小心翼翼地問我，怎麼瞭，發生什麼事情瞭，說來聽聽，啊？有什麼大不瞭的啊，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呢！我說，沒事，就是心情不好嘛。
無緣無故？他驚詫地問。
嗯。
你有病啊？！他立刻大呼小叫地起來，充分地表達他的不滿和憤怒，你太可氣瞭！神經病啊你！
齊軍！我氣憤地拔高瞭聲音，你過分瞭！我無緣無故就不可以心情不好嗎？！你這不是落井下石嗎？！你才神經病呢！想當年上高中的時候你天天蹭我‘順路車’，害得我三年換瞭三輛車子，沒良心的東西，哼！
我以極快的速度掛掉電話，拍拍手，舒瞭一口氣，不給他任何分辯的機會。
同一場戲，無數次地在相隔千裡的異地上演。
次日下課回來，定會在手機的留言箱裡聽到齊軍不太情願的聲音：喂！你心情好瞭沒有啊？我也沒事，就是問問啦，好瞭就行瞭。你今天聽課聽得怎麼樣啊……
很多時候我也疑惑，齊軍小的時候是不是沒有讀過《狼來瞭》的故事呢，還是真的熱衷於這種遊戲？
偶爾角色調換，臺詞依然不變。齊軍比我還小氣，每次都會問我高二時答應送給他的聖誕禮物怎麼如今還不見蹤影……
其實我們都不是小氣鬼，在眾人眼裡，都是一副堂而皇之，溫柔婉約，正人君子的模樣。隻是，有一個人可以讓自己無所顧忌地耍賴和放松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齊軍難得給我寫封信。寫瞭，也在開頭鄭重強調是為瞭節省電話費，外加懶得聽我那不怎麼中聽的聲音。然後左問候右問候殷勤地問遍寢室裡除我以外的眾多美眉，並讓我代他多加照顧，末瞭加一句：你福大命大，自己小心不要妨礙瞭別人的大好青春。直看得我七竅生煙，心裡狠狠地罵他幾句花心大蘿卜！
其實，齊軍隻是死鴨子嘴硬而已。我每次情緒低落，他察覺瞭，卻不問我，回頭再打電話詢問我的好姐妹。雖然幾千裡相隔真的難以幫我做什麼，但是那份自信會在默默的關愛裡漸漸找回。
日子就在我大呼小叫和齊軍的痛罵和問候聲中如流水般的逝去。除瞭那段幾千裡的距離無法逾越，我們的關系已經親近到瞭無以復加的地步。我常在掛掉電話以後想：這到底算不算是一種愛情？除瞭彼此，我們都無法讓另一個人如此深入自己的思想和生命，更無法在另一個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真實和本性，牽扯自己的心情與神經。然而，卻可以沒有一句關於愛的語言。所有女孩子的煩惱都說給他聽，所有的男生的不為人知的失落都在話筒的這端由我慢慢地為他承擔。我們習慣瞭開導彼此的方式就是嘲笑和打擊，善意的，充滿力量的。
你是我見過的最笨的男生瞭！大英四級都掛？（網絡流行語，意思是英語四級都沒有過）你等著老瞭再過呀？！
齊軍後來終於在第三次考試過瞭關：嘿嘿，61分！我過瞭，怎麼樣？哼，對瞭，你還沒有找到男朋友吧？我現在認識一個大帥哥，看在我的面子上，說不定人傢肯救濟你一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省得你將來嫁不出去再賴上我……
你去死吧！看把你美的！不要樂極生悲呀，怎麼最近沒聽你炫耀最新女朋友呢，是不是成瞭‘涼菜’瞭？我看你早晚讓人傢拍成黃瓜泥，沒人要瞭可別找我啊，我可是誓死都不會嫁給你的！
是嗎？你──真的誓死都不會嫁給我？
不知怎麼，齊軍的聲音裡有一絲異樣。
我愣瞭一下，卻如往常一般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就是就是，尼姑庵全關瞭門不收我，我也不嫁給你，否則我不如死瞭算瞭！
不開玩笑啊？
誰跟你開玩笑，別做美夢瞭。
哦。
我突然間開始後悔自己剛才說過的話。
沉默瞭一下，齊軍說他要去吃飯瞭，拜拜！掛瞭電話，再打過去，已經關機。
整夜失眠，我卻再沒有如往常一樣找他轉嫁危機。
第二天晚上，齊軍又恢復瞭痞子一樣的口氣，說笑間，我想，一切應該還和以前一樣吧。
齊軍依然熱情地為我尋找男朋友，隻是不再像過去那樣，見我開始發生興趣便霸道地終止遊戲，說不能讓我害瞭人傢。現在，他開始認真，而我卻因瞭他這份認真變得懶於回應，索然無味。
後來，齊軍變得忙碌，電話也漸漸減少。
過瞭很久以後的一天，即將畢業的齊軍告訴我，他有瞭女朋友。我也終於再沒有用玩笑的口氣說：恭喜你。
是，我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瞭。
那個晚上，我再度失眠。握著電話，卻始終按不下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終於下定決心撥通，答應的卻是占線的忙音。整夜，我拿著話筒，心一點一點地痛。從此以後，齊軍的電話將屬於另一個女孩。而我，也終該回歸那淡漠的一群瞭。
晚秋的一夜裡，我想起過去常和齊軍一起看一本網絡雜志。失去瞭聯系以後，我也失去瞭孤單的興致。
靜夜深處，電腦的聲音更加寂寞，我木然地拉動屏幕。閃動間，仿佛翻看從前的日記，歡樂悲喜，一點一滴的回憶，翻江倒海般地湧來。
突然，雜志的角落裡的一篇文章吸引瞭我的註意。男生在文章裡說他從前喜歡一個女孩，相識多年卻一直沒有表白，因為沒有勇氣，也怕失去瞭多年建立起來的親密關系。本來想等到畢業再將一切說出。但是無意的一次玩笑中，女孩認真地說誓死都不會嫁給他。於是，一次玩笑，傷瞭他的心，也傷瞭一份默默的愛。再後來，他有瞭一個很好的女朋友，也漸漸減少瞭和女孩的聯系。畢業前一天，他給女孩打瞭一個電話，想著隻是告個別，卻突然聽出瞭女孩的失落。夜裡難眠，想起瞭從前那些美好時光，便忍不住再次撥瞭熟悉的號碼。然而，撥瞭一夜，全是占線。終於，在清晨的時候，流著淚告訴自己，一切都在一個玩笑中早已過去，再也不能回頭瞭。
文章的名字就叫《愛情不開玩笑》。
我感覺有點累，起身到廚房裡沏瞭杯咖啡，轉過身來手一滑摔到地板上。我蹲在那裡，茫然地看著那一地碎片，突然間，一個人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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