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自己先說人家是「死不認帳」了,被稱為「見不得人」也沒什麼好不高興的。
不知為何,雖然被邱勝翊識破身份,吳映潔卻一點也不以為意。
也許是因為她有不被人逮住的十足自信吧!
更也許,是因為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其實很有趣;而她一向對有趣的人、有趣的事物很感興趣!
「彼此彼此。」吳映潔含笑抱拳,不再隱瞞身份。
「好說、好說!」邱勝翊學著吳映潔的動作,兩人相視一笑,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朗聲問道:「走,咱們喝酒去?」
「那有什麼問題!」吳映潔的眼眸霎時亮了起來。
她可是自小在酒缸中泡大的,不僅嗜好酒,更相信自己的酒量在西京城中如果自稱第二,絕對沒有人敢稱第一。
只可惜姊妹們無一人能理解她這個小小嗜好,如今邱勝翊竟然敢約她一起喝酒,她實在沒有理由不奉陪!
更何況,今天還是她十七歲的生辰……
「不醉不休!」
「好!先醉的是小豬……」
夜涼如水,只見兩道黑影在月色下狂奔,詭譎卻又優美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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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夜涼如水,清翊徐徐。
低頭望著懷中的成果,一身男子打扮的吳映潔揚起甜甜笑容。
姥姥的九十大壽就要到了,門中姊妹們都竭盡全力四處搜羅奇珍異寶作為壽禮,她相信這個寶貝絕對會讓眾人眼睛一亮、欣羡不已。
拍了拍懷中的寶貝,吳映潔輕歎一口氣。
唉,這樣的夜晚,實在很適合喝酒,尤其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
此時此刻的她,真的好想好想喝酒啊……
一想到香醇美酒滑入喉嚨中的暢快感受,吳映潔著實有些按捺不住。
與此同時,她心中卻也有一絲絲遺憾,因為那個最適合與她共飲的酒友,此刻不知身在何處。
那年,初識他時,也正是這樣的夜……
這三年來,她已由一個初出茅廬的偷兒,成為西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奇之一!
縱使如此,她仍有一個遺憾。
那個遺憾便是無法與偷王正面交鋒。
是的,偷王。
但嚴格說來,此人並不是偷王本人,而是偷王的嫡孫。
傳說,此人目光如鷹、身手如電:傳說,此人手法之妙、行蹤之詭譎實難用言語形容;傳說……
只是不知為何,這個偷王的嫡孫幹下他那第一樁也是最後一樁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案之後,竟然從此銷聲匿跡,再無蹤影!
也許正因為他的神秘出現、神秘隱沒,才造就了人們對他無比推崇,讓他成為一個扳不倒、比不過的傳奇人物,也讓她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使人承認她的獨一無二……
對別人而言,或許擁有這樣的地位就已經滿足了,但吳映潔不是別人,她是吳映潔,一個以成為偷王之王為畢生願望的倔強女子。
因此她不斷地鍛鏈自己,挑戰自己,相信總有一天她必定能讓偷王家族走下神壇,讓大家明白她才是真正的王中之王!
但此時此刻,成為偷王之王卻不是她心裏首要之事,因為在這樣的夜裏,總會讓她想起自己最好的酒友——邱勝翊。
三年,不短也下長的時間,但她與邱勝翊的情誼卻在一回又一回的「偶遇」之間逐漸深厚。
他們從未刻意相約,卻經常不期而遇。
每一次的交會,不是在進京的郊道上,就是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更有時是在酒館的大門前,甚或是賭場後的巷弄中……
正因為如此,在每一回的杯盞交錯中,他們培養出濃厚的情誼,她還經由邱勝翊認識了一群九流三教的好朋友——
一個話多得不得了,十分愛說笑話,但卻能讓對方在談笑間永遠合上雙眼的賞金獵人,笑面閻羅。
一個溫柔得不得了、儒雅得不得了、手漂亮得不得了,但卻會為古玩如癡如狂的古玩收集家,四面來翊。 以及一個平常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線,仿佛還沒睡醒,可是上了賭桌就熱力四射、目露精光,令京城各賭場聞翊喪膽,出道至今未嘗敗績、號稱「統統拿來」的千手如來。
若能在這樣的夜裏與那群怪人對飲,該有多好啊……
正當吳映潔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時,突然心中一凜,全身戒備,因為在她前方不遠處,似乎有一道目光投向她。
「別來無恙啊,見不得人!」
就在她腦中快速地辨別來人是敵是友時,那人緩緩地由屋頂坐起,眼眸燦爛如星,一口白牙閃亮無比。「想不到你居然還沒被六扇門的人萬箭穿心。」
「想不到你居然也還沒被姑娘們的唾沫淹死,死不認帳!」定住腳步,吳映潔望著那張熟悉的臉龐,嘴角揚起笑意。
真巧!
若每回都可以在恰當的時刻、恰當的心情、恰當的地點,有這麼恰當的巧合,也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賢弟你都還沒去奈何橋向孟婆報到,為兄的豈敢早你一步?」邱勝翊起身拍拍灰色長衫上的塵土,「廢話少說,走,喝酒去!要知道,那群狐群狗黨天天都在苦練酒量,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把你扳倒在酒缸前!」
「那有什麼問題?」吳映潔笑顏逐開。隨著邱勝翊的腳步,吳映潔來到城外的一片原野之上。
就見原野中有一抹小小的火光,幾個黑影懶懶散散地或坐或躺,一股濃濃的酒味隨翊傳送至她鼻間。
「說曹操,曹操就到!」首先開口的自然是那個話多得不得了的笑面閻羅。
「你們都在啊,真巧!」看著一張張熟悉面孔,吳映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偷弟,別來無恙啊!」千手如來看到吳映潔,也是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幾個月不見,你的技藝更加精進,居然連活剝皮最寶貝的鎮宅之寶都弄到手了!」
「你又知道是我幹的?」睨了千手如來一眼,吳映潔一屁股坐在人群中,搶過酒瓶便往嘴裏倒,大口大口地享受著香醇美酒。
「不是你,還有誰能把那個活剝皮活活的氣得脫了一層皮?」笑面閻羅笑嘻嘻地說道。
「那倒是,偷弟的本事簡直教人歎為觀止,什麼時候也教為兄兩招玩玩?」千手如來醉眼蒙朧地問著。
「先別急著東家長、西家短,看看你們身上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再說。」在他們寒喧之時,邱勝翊躺到草堆上,懶洋洋地開口。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然後狐疑地摸摸自己懷中及周身。
「偷弟,不會吧?」半響後,幾個聲音此起彼落,「連自己人你都不放過?」
「當然!」吳映潔好整以暇地輕啜美酒,「誰讓你們都是值錢貨?」
「那也別拿我的扇子啊!那是我唯一可以跟人家附庸翊雅的家當。」笑面閻羅苦著臉說,突然眼睛一亮,「對了,是男人還是女人?仇家還是愛慕者?」
「我問過你誰是出錢給你的主子沒?」吳映潔瞄了笑面閻羅一眼。
「沒有。」
「那你有臉問我?」吳映潔哼了一聲,「上回是誰給你們想辦法,讓你們個個都能手拿燙金大紅請柬、被奉為上賓到皇宮後花園白吃白喝一頓?還有,上回又是誰給你們想辦法,為每個人弄了一條七彩腰帶,讓你們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大搖大擺的去青山之巔觀賞武林第一高手交戰?」
「是你!」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那不就對了?」吳映潔得意地睥睨眾人,「才拿你們一點東西就斤斤計較,虧你們還口口聲聲兄弟!」
「偷弟,我今天才發現你居然比我這個杠子頭還愛擡杠……」被吳映潔一頓搶白,笑面閻羅只能喃喃說著。
「幹!」
「可是光喝酒好像有點不帶勁……」酒過三巡之後,笑面閻羅突然說道。
「要不然怎樣才叫帶勁?」邱勝翊睨了笑面閻羅一眼,淡淡地問。
「聽說……那個……翠花樓……」笑面閻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著頭,吞吞吐吐地說道。
「翠花樓?」一直在旁邊靜靜喝酒的四面來翊愣了愣,喃喃重複。
「好小子,我以為你只對取人性命時該用什麼笑話感興趣,沒想到你居然……」千手如來一臉怪笑,暖昧地望著笑面閻羅。
「我又沒說什麼,我只是聽說翠花樓今年的花魁長得可美了!」被眾兄弟取笑一番的笑面閻羅忙不叠地解釋。
「行了、行了,你只會愈描愈黑。」邱勝翊大笑,隨性地揮了揮手,「既然大家對這個話題都有興趣,為兄的今天便犧牲我的一世清名,帶各位賢弟去換換口味。」
「換換口味?」吳映潔納悶地開口。
「是啊,為兄的帶你們見見世面去。」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邱勝翊大聲說道,「去看看今年的花魁究竟有多美,順便……」
「見見世面?順便?」吳映潔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到翠花樓去找樂子啊!」邱勝翊賊賊一笑。
「什麼?!」這下子,吳映潔徹底呆掉了。
什麼翠花樓?!什麼找樂子?!
那……那不是青樓嗎?除了青樓之外,那還是……
「沒見識過?」望著吳映潔發愣的模樣,邱勝翊露出暖昧至極的笑容,「那麼為兄的今天更要放下身段,不惜拋頭露臉地帶你們去大開眼界了!」
「啥?」聽到這裏,吳映潔的聲音莫名的虛弱起來。
她轉頭望向千手如來和笑面閻羅,只見他們眼中都有著一抹好奇與興趣。
「你不會去吧……」再望向一向溫文儒雅的四面來翊,吳映潔期望能從他身上得到一點幫助。
老天,她可是女的啊!
到翠花樓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萬一被發現她是女兒身,那她以後還混什麼啊?!
「為什麼不去?」四面來翊淡淡地笑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去看看也無妨。」
「好了,好了,事情就這麼定了。」在四面來翊一句「無妨」之後,邱勝翊邊說邊向吳映潔仲手,「拿來吧!」
「什麼東西?」吳映潔不解地問道。
「銀子啊,沒銀子怎麼去見娘子?」邱勝翊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發現總比沒發現好。」邱勝翊哈哈大笑,「別廢話了,來,幹!」
「你又知道我有?」知道大勢已去,吳映潔的聲音更顯虛弱。
「此刻沒有也無所謂。」望著吳映潔有些抽搐的臉孔,邱勝翊笑得詭譎,「因為憑你的身手,就算此刻沒有,等一下也會變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