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不上是殘葉扁舟，也不是華艇巨舫，素雅中頗見精巧風雅。
船夫只有兩名，看得出經過特意的挑選，健壯中頗有英氣。
大夥都知道「那個人」他們家是開「書畫船」的。找他來，可別落了口實，丟了面子。
關於他的傳聞，雖然沸沸揚揚，有人說他行事乖張，有人說他佯作狂態，有人視如傳家珍寶的寶物經他一見，便被百計糾纏，實是一個令人頭痛的人物啊！
儘管如此，只要是經他首肯，西安市集上的一片破瓦也能成為未央宮上的殘跡，要登上銅雀台上的風流，更是指日可待。
蔡攸不禁心下揣揣，難得來到真州一趟，身邊特地帶了王羲之的《王略帖》，還在猶豫要不要給這位天眼展覽一番好呢？
真州在長江的下游，米芾早在當地閒散地度過了好一段日子的涼缺，說不見見他，實在是說不過去吧？果然多年未見，他仍是一身素杉步履，蕭散放浪的氣息宛如昨日。語未多時，江南之水果然有獨特的風味，所烹之茶才適合元章這樣的奇士，莫怪他流連忘返，在此蒐羅了不少古代書畫啊！今日得要特意小心。才一轉念，怎麼《王略帖》竟已出現在舟舫中的桌几上了？是那個不識相的傢伙？蔡攸佯裝不經意的眼神才停留在米芾身後那個眼神咕嚕嚕竊轉的書僮身上時，手卷已經緩緩打開。
「哦…嗯…嗯…」
「蔡兄」
「元章兄」
「來到真州已是幾日？」
「約莫三日？」
「江南山水不比江北，且來一觀。」
（這是怎麼一回事？）
米芾輕捲《王略》，右足已經踏上左舷，面對廣闊的江面，頗有凌波虛度的仙姿，素杉白袖，在金風中獵獵的啪啪作響。
「蔡兄可見過我家唐顧愷之所畫天馬，足下便猶如此風？」左足也輕移上船緣。
「元章兄…」
「蔡兄可見過我家唐王維所畫雪圖，凜峭高雅，叫人懷想故鄉風水？」彷彿頑童般的，向船艏前走一大步。
「元..元章兄…」
「蔡兄！」
回眸已直定著蔡攸。
「元章…」語音已經開始發顫，「茶水已過，咱們回你家拿…不…看畫吧。」
「多謝蔡兄成全。」米芾逕自將《王略帖》揣入懷中，坐在舟中，輕輕擊起几腳，自顧自吟唱起來。
船夫仍然緩緩的搖著櫓，只是，這回往米家的海岳庵行去。
天知道那邊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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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燕語 宋葉夢得撰
米芾詼譎好奇。在真州。嘗謁蔡大保攸于舟中。攸出所藏右軍王略帖示之。芾驚嘆求以他畫換易。攸意以為難。芾曰。公若不見從。某不復生。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據船舷欲墜。攸遽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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