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三年，未曾為妳寫過隻字片語，怪是我們相戀太快，快到尚未讓我發揮所長就一切順理成章了。一旁妳只是淡淡冷語：男人嘛！
是阿。初戀，追求前信誓旦旦說要彈首《不再讓妳孤單》送伊，曲子還沒練成人已經到手，再後來，只剩積塵的吉他與束之高閣的曲譜暗處竊笑著：男人嘛！
我想到那個偶爾喜歡文藝一下的老O，嘴邊最常掛著的一句：
「魚上鉤了，有誰會繼續餵魚餌呢？」
今天，我異常清醒，從凌晨三點半一場噩夢中驚醒後，頭腦就未曾停止運轉過。不尋常的狀況，往往跟隨著不尋常的過程與不尋常的結果。出乎意料懶散的我，選擇以消耗體力來抑制腦部高速不斷的運作。晨跑。
扒飯一樣的速度，在文化中心隨便兜個兩圈，旋即草草結束這項有益身心的運動，沖個澡後還以為可以安心就寢呢，但隨著天色見白，臉上安心滿足的笑容也漸漸掛得七零八落，最後也只得輾轉反側，滋味不堪。
腦袋真是吵得過份。
過程決定了結果。
背景音樂：班哲明弼甌雷《玫瑰甘乃迪》。
法國音樂片，咖啡色的氛圍給人一種舒適愜意的感覺。丟進唱盤兩首歌後，想起妳。
「想起妳」，這句話有很多解釋，不代表全然繫情於某一特定人物身上，也可說是包含某段美好時光的限時戀棧。腦袋高速運轉——時光與妳皆存在，才能構成回憶。妳包含在時光之中，時光沒妳不成，所以與其說我想起咱倆那段時光，倒不如說我想起妳。即便時光與妳都是我想念的，但畢竟有妳就有再創造美好時光的可能，但沒妳…我懷疑自己能否單獨行動出同樣味道的回憶給自己？
是這樣想起妳的。
想起求學的那段時光，晚上六點上課，剛從喧鬧的台北城回來，我們在下午五點左右休憩片刻，安安靜靜的躺著、抱著，就這樣什麼也不做。此時，天色黑白交替，彷似老人家有氣無力的喘息，好像也沒什麼掙扎，我們不知不覺就酣眠了......
像冷氣廣告或馬桶廣告般的家居幸福。
過往的幸福，較之如今，現在，此時此刻，三分之一掛心著一小時半後的公司諸事、三分之一瞎想著過往與未來、剩下三分之一則為著泯念就睡而掙扎...終而我體會，幸福，或許僅是種罕有的狀態吧。一旦感受到幸福的某刻，那也就是幸福的全部了吧！
續想。課畢，晚上十點半，又是放鬆時刻，咱們討論著哪裡宵夜？哪裡閒逛？不如，租個影片回家觀賞，刺激動感科幻動作也好、溫馨感人愛情文藝也罷、緊張懸疑偵探匪諜亦可、當然，也能駭人破膽驚悚恐怖，隨便。或者，今晚培養點文藝氣息，從製物櫃內挑出那快發霉的奇士勞斯基或黑澤明吧！
體力一項不好的妳，往往一部片尚未結束就沈沈睡去，大廳裡倚我膝當枕。大概睡不舒服，或夏蚊繁多，在第二張影片換上之前，妳又會揉揉睡眼，腳步顛盪地起身入房。入房時偶爾撞門、偶爾撞牆，我笑著給妳個心不在焉的安慰，然後獨自深夜螢幕下奮戰至天明。
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
隔天，即便我使盡各種無賴招數，仍得在妳耐性磨光前，起床。我們會為此互相生著悶氣，但午餐過後旋即煙消雲散。接著，可能是一小段三、四小時不等的未知旅行。妳懂我個性，總喜歡騎車騎得很遠很遠，騎到迷路不知多久，才肯將地圖拿出，索路而歸。這是我國中後就不曾停過的城市遊戲，妳當然懂，所以妳學聰明了，開始佯裝肚痛來提早結束盲目地旅程。
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
日復一日，雖不完全這般公式進行著，大致也算生活常態。
如今，妳消失了，而我也不再能竊取時間浪費青春。創作自由、消遣時光，猶如立於正午的竿影，越縮越短，越縮越短，縮，縮，縮‧短‧短‧短……烈日當空，旱地荒蕪，子民感到乾燥而飢渴，欲振而乏力。
腦袋高速運轉——終而我自以為某些道理，為何人民總瞎熱鬧？非得什麼事都搞得沸沸揚揚不休手？許是一種群體的大無力吧！無力的作息，正如白色床單旁跳不動的電波，唯有電擊才能起死回生，也唯有辣鹹併催，才能刺激那壞病已久的味蕾——
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
過程決定了結果。
想妳的心，不能沒有想妳的筆，所以今天我又請假了。用個「又」字，無非給了妳一個想像空間，這「又」到底是幾次呢？兩次？三次？這個月你到底上幾天班阿？懶蟲！
呵，藉著這「又」，我彷彿可以感覺更近妳一些。
昨晚，D大媽來電，說台南有個職缺，要我過去試試。
乍聞之下我突然有股濫情，朋友們總是背後一直幫我，即便我老在文字放炮，恣意攻擊任性而為，其舉動不知讓多少人心涼，但每每狀況發生，他們又是不計前嫌地相挺……我知道這點妳多少看不慣，老不以為然的說，是你命好！那麼機車還會有朋友？像我，老被朋友誤解、嘲弄、排擠……說著說著，妳臉上一抹哀傷即時淡過，搞得我一時語塞。
後來，咱又扮嘴了，內容總避不掉南北差異的老調牙話題。但妳可知，或許，我只是學不會謙卑吧！學不會謙卑的過日子，老愛自私地為自我感覺良好而負氣。
幼稚！妳罵了。
我們總把握時間許可下的幼稚權力，趁機發表幼稚言論，展現幼稚行為，甚至不斷無意義地為幼稚而幼稚著:妳怎麼那麼幼稚？呵！幼稚，是你吧！妳啦，年紀都一大把了思想還那麼不成熟？我不成熟，難道你成熟？好，我不成熟，來來來咱們講講成熟的定義。成熟嘛……嗯！我在聽……成熟……快講阿！……成熟，成熟就是不幼稚啦！
我杵在原地又好氣又好笑。妳噘著嘴反駁，不對嗎？這解釋哪裡不對你說阿？那一張不服輸的倔強表情，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喜感，逗得我笑不可抑。妳拉著我直問什麼啦，笑什麼幹嘛笑得這麼開心？而我只能一股勁兒的傻笑。
哼！無聊。妳不以為然地別過頭去。
這款笑話，現在想來，還真是一語破題。不做幼稚的舉動，不興幼稚的念頭，不講幼稚的話語，就是成熟。我忽然想到，以後咱們若有機會見面聊天講到話，我一定要這麼開頭：
「變成熟了沒阿？」
「去你的！」屆時妳那佯裝潑蠻的模樣，的確讓我拭目以待呢。
今天請假，為了寫篇東西給妳。
我想起妳，但「想」是種「無」，想起的「妳」也是種「無」。倘若咱把三年的日子分六年用，一天見面、一天不見面，一天「有」、一天「無」，那六年後的總和就等於零了。然而，零是否能代表「無」呢？是否因此我就能忘了妳？
顯然，一旦有了「有」，無論如何就不可能「無」了。
所以這想法是白痴到不行的。
所以我會繼續想妳。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