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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2-27 21:16:39| 人氣82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試評簡媜的「只緣身在此山中」/林俊德--2018-02-23( 馬祖日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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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評簡媜的「只緣身在此山中」/林俊德--2018-02-23( 馬祖日報 )

 人生,誰能永遠地擁有青春?

 彷彿隨著歲月的流淌與消逝,光陰所帶來的肯定就是年老與病痛,而個人堅定的認為「青春」的展現,不再是指年輕的生命,而是指努力且有恆地自我沉澱、逐漸煥然一新,進而,追求人生的真善美的最高境界。

 名女作家簡媜在生命禪物的過程裡,很有系統地以流暢、洗鍊的文字整理自己所思所想。在台北市洪範出版公司出版的「只緣身在此山中」(民國七十五年二月初版,至一0六年四月底以印行三十六版)一書,在其中「萬里夫」這組篇章談自然與人文的互證;「尋常飲水」這組篇章觸及生活之復育;「行僧」這組篇章是自我生命的淬煉與呈現;「無盡意」這組篇章是敘及天倫的源流;「無緣緣」這組篇章是說及人常之觕初鑄。

 假如以統整的角度來細看全書,其實就是對生命的另一種很圓融的觀照。

 「醒石」一文是載於簡媜「只緣身在此山中」的「萬里天」這一組篇章的末篇。若是以作者所說:「萬里天」這一篇章是談及自然與人文的互證,那麼「醒石」一文就是人回歸大自然,生命與大自然完全完全合一的最最圓融與美滿的尾聲。

 「醒石」一文的女主角在長年陰暗的屋子裡,因為年老與病痛,任由疾病無情且殘忍地啃食著自己的靈魂,讓所剩餘的生命,也隨著美麗與寶貴的青春逐漸消失,而完全地失去了生命,她也堅持認為「青春」一詞似乎已成為人生的生命力的代名詞。「醒石」一文正是描寫生命在其日漸萎謝的當下,女主角如何再次緊緊抱住生命,讓陰暗的心靈,突破重重的重擔,進而,讓生命本有的光亮重現的一段很感人的心路歷程……。

 文中女主角將自己當作一位死囚,並將很昏暗的屋子當作牢房,再將白晝、夜晚完全鎖在門外。時間的間隔肯定是被模糊了,日子對於已罹患重病的她(女主角)而言,更是死囚的無情宣判。在屋舍內是一片紊亂--杯盤碗筷的殘漬汙垢,又灰塵密布、葉片散落,一切的一切就像她已瀕臨枯死的心靈,也完全顛三倒四的失了序,絕望的生命失去信心,失去了陽光的照拂,生命也就在她憤怒與失望、灰心的淚水中,浸泡得發了霉。

 在昏暗、空蕩的「囚牢」中,她對活著已完全絕望,垂首坐在床沿的她,像個拒答的囚者,除了急促的呼吸能證明自己還活著外,另有大量的很多過期的報紙,能成為評定自己仍然活著的依據。

 看著報紙內的汙染、弊案、搶奪、竊盜、示威……,許多慘不忍睹的消息時,她總是咬緊牙不停地叨念著:「日子不能過了,日子不能過了!」

 是自己即將棄世而去的一種最大的自我安慰吧!

 而在生命的末途,女主角是自我放逐的,在死亡的號角還沒有吹起時,她已丟下了所有的契機,並任由死神凌遲。因為她已認為:時間的倦蹄來了,馱負著曠夜的問卷,擲給不眠的人,現今已失去了年華,今後也肯定就失去了一切。

 內文中:她把所有的燈打開,已顯示吊念青春,屋子裡失去了光影,首先蒙在那一幀五乘七的彩色照片上,這是女主角側面的特寫,黑髮像瀑布般剛要躍起,少女黑色的媚眼正想垂下睫簾,鼻勾如上弦月,紅唇以用舌尖濕潤了一圈,臉色是迷人的梔子花初開般……,這是多少年前的事?她已不記得,她只知道每一回看這幀照片,想喚醒那張臉,也讓她正視一下這飽滿多汁、迷人的自己的神采。

 頻頻的觀賞著照片中昔日朝陽般、花樣般的美麗青春,她心裡想著:「我曾經美麗、青春,叫任何人又愛又憐。」那麼現在鏡子衰弱的身軀、乾癟、暗沉、鬆弛的皮肉,肯定已形成了一幅不堪入目的圖像。

 喔!昔日的青春已成為今日的諷刺,也完全肯定逼迫自己衰弱生命的鬼魅。

 女主角的生命,已徹底跌進了人生的「生老病死」這句萬古不變的宿命裡。

 請試看內文中:看鏡中的自己,亂髮、眼神滯澀,嘴唇泛蒼,顴骨高突,臉色如懨了的曇花,最主要的是枯瘦。顯得鏡子是過大了,她癡癡地凝視著鏡面的少女,看久了,也覺得那少女已換了一幅很兇狠的眼光,在冷冷且不停地逼視著她,暗藏玄機,彷彿上天早已派出看不見、摸不著的千手千眼正慢慢的走近她了……。

 而當自己將自己囚禁時,生命肯定是窒息的,她不停地戀棧著過往,生命也早成為另一種死去。

 文中的女主角的最大仇敵是「日曆」。她生命的禪悟是日子變得越來越難挨,數著陰影之隔的日子那一天?日子已成為獲取她生命的最大兇手。所以,她總是佯裝她已徹底放棄了時間,並刻意的讓日期停歇,怎知道,最後的結果是她自己在茫然的霧中,時間先放棄了她。也唯有將自己從囚牢完全的釋放,她的生命也才會開始舒暢、流動、進而,也才會有轉機。

 再請試看本文:她平平靜靜地走著路,也不哀悼日子將逝,也不反悔人生的燃燭將盡,更不耽溺這艷夏薄晨的花葉,即將慢慢萎頹、枯黃……,正像人的一生,路旁的鳳凰花在夏季一定會綻放並吐著一樹的火舌,蟬的早課是肅穆。她停住任何掙扎,也不吵鬧,覺得自己在大自然的韻律裡已成長,綻花、傳香、結實、成熟、萎謝,都是平安無恙。她感念著天色漸漸地轉晴,有陽光來訪,使她冷靜的身子起了一絲絲暖暖的情感,她流了淚,內心已溫暖了起來。

 是的,個人自信大自然是承載著萬物的生息與幻滅,在大自然生命的消長韻律裡,一切是很自然,而且也是毫無情緒的,因為千古至今的最有利的名言是:「人生有死有生,絕對自然的。」

 人類本來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進而,日後絕對會化為塵土更是很自然,而且是公正無私的。女主角飽受自己意志的折騰、折磨,翻滾不安的靈魂,如今,返回大自然的懷抱,並且滾出自己的生命消長相應於大自然的消長,竟是一種放鬆的溫暖,宛如靜謐的夜色乍見的陽光,重新燃起也清楚看見了生命的意義-因為大自然肯定是天地的一部分。

 內文有段:原來她把世界看反了。百年視水與三歲觀河,是誰的視野深闊,她既慚愧又很喜悅,有一種前嫌盡釋,又被納入懷裡的感動。

 又,在女主角被尖石刺到腳,她由黑石上的筋肉聯想到人類骷髏的速繪圖,就握在手中把玩,並行走在林間。

 她遇見了一個孩童。不相識的兩個生命,開始了生命的純真、無邪的對話:「昨晚,是你在哭嗎?

 她很羞赧地承認了。

 「為什麼哭?」孩童又很關心地問她。

 「因為,」她望著晴藍的天色說:因為我生了……生了一種可怕的病。

 「哦!」孩童十分不解,問她:「是像毛毛蟲那麼可怕嗎?」一會兒,孩童拿石在手中把玩,正面瞧、反面又瞧才問:「這是石頭嗎?」

 「像甚麼?」她問,那幅骷髏的線條正對著孩童。

 「恩,石頭裡有一個小朋友。」

 仔細閱讀此書,個人認為:「不治之症」與「毛毛蟲」;「骷髏頭」與「小朋友」的對話,很清楚地烘托出強烈的對比,而這強烈的對比,也正是對生命不同詮釋的結果。

 「人生」,對大自然生命的看法,肯定會隨著輕鬆抑或是嚴肅的態度,進而,產生焦聚形象的差異。

 試以內文有一段:時間的健蹄馱著她,也開始了生命的過程,有令人難以闊步的夢想,她把這個世界的重擔都託付給那一顆小小的黑石及那小孩童。自己卻無憂無慮的遠行著。豁然開朗地看待著自己的生命,也如同在欣賞著花開花謝,全無負擔時,時間再也不是鬼魅,而是同遊的夥伴。

 「醒石」一文,女主角的最後的生命,與大自然合一的圓融的尾聲,個人淺見,可以與大作家史蒂文生的自輓小詩「安魂曲」內的「我生得歡暢也死得甘願/我如此躺下,無牽無掛」相映:

 在那廣闊的星空下面,

 掘一座墳墓讓我安眠。

 我生得歡暢也死的甘願,

 我如此躺下,無牽無掛。

 請您把這首詩為我刻上,

 他睡在自己嚮往的地方,

 舟子已歸來,歸自海上,獵人已歸來,歸自山崗。

 (此首詩為名作家、名詩人余光中先生譯)

 所以,個人對於生命的看法的角度,也因閱完此文後,已徹底地改變了。

 自然「青春」一詞的意義,也因此就可以再重新詮釋。

 我肯定可以全心並自然地緊緊的擁抱著生命,一如平日愉悅、滿足地欣賞一年四季的流淌與無窮的變化。

 

台長: 荷塘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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