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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7-30 10:24:03| 人氣6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與他共度六十一世之《攝氏零度•春光再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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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深夜,我費勁周折摸向時代廣場。二零零四年零時零分,電視直播紐約時代廣場的慶祝人潮,“我有無見過你?”你有無來過?我是來了才知道時代廣場竟是這麼小的,真是無法想像如何裝下數十萬狂歡的人群。廣場周圍全都是閃爍的霓虹廣告,許多是百老彙的演出,有《第五大道》,也有《貓》。這次匆忙,沒有時間去看《貓》,其實很想猜猜,當初百老彙要請他演的是哪一隻。

也許我是需要一點“醉生夢死酒”吧,我總是記得太多太細碎的東西。第一次看《春光乍泄》的情形至今歷歷在目。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七個月,難為情地和妹妹一起擠進她學校的鐳射影院,看期待已久的張國榮新片。電影結束後我沒完沒了地跟妹妹喃喃:“何寶榮怎麼辦?何寶榮怎麼辦?就這麼腐爛在異鄉?他一定活不下去,這個人是沒有生活能力的。黎耀輝他……”妹妹則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張國榮講話的聲音真是……我一定要再來看一遍,你想想,整部電影都是張國榮自己的聲音,可以折算成多少盤專輯……”

那是一九九七年,一直都只能看國語版錄影帶的我們,第一次在電影院裏聽到張國榮的原聲對白,就是那句“不如我地由頭來過”。此乃天亡我楚,非戰之罪也。後來妹妹果然去電影院看了一遍又一遍,帶上答錄機錄下了全部對白,細細體味何寶榮與黎耀輝聲氣之間的情緒暗湧。要到很久以後我們看到《春光乍泄》的國語版,聽到了“南友飛”與“賀寶雲”的離奇配音,才明白為什麼許多人說《春光乍泄》不忍卒睹枯燥乏味。

許多記憶讓我覺得,看電影這回事,電影本身不是最重要的,由電影帶來的種種觸動,感懷,模模糊糊的嚮往,牽牽連連的回憶,才是心底最可寶貴的印記。我想我喜歡《春光乍泄》,不僅是由於它的藝術水準,更多地由於它是王家衛,它是張國榮,它是杜可風,它是張叔平,它是瀑布,它是香港,它是海角天涯,它是我當年的自己,是我曾經投入地欣賞過感動過的一段故事,一段曾經想要的生活,曾經有過的愛情。

也有不愉快的記憶。

張國榮在《春光乍泄》中的戲份很少,卻無可置疑地與梁朝偉並列為男主角,並且獲得了金像獎和金馬獎兩個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金像獎直播之夜我守在電視機前,看著他與梁朝偉劉嘉玲一起入場,與梁朝偉分坐劉嘉玲兩側,兩人一起嚼著不知誰帶來的口香糖。影帝開出,是梁朝偉,張國榮第一時間笑著起身與他擁抱。我有少少失望,不過也很開心,因為畢竟是《春光乍泄》這部我心愛的電影得了獎,而且梁朝偉也是我欣賞的演員。令我不開心的是頒獎典禮中途的那段小品,三個主持人對獲得最佳電影提名的幾部影片極盡調侃,誇張地模仿《春光乍泄》中的親熱戲,說男人與男人的吻,噁心。不到一分鐘的演出過程中,鏡頭四次搖向觀眾席,都拍在張國榮的臉上。他一直靜靜地看著,臉上掛著溫厚的笑。我沒有他這麼溫厚這麼鎮定,我只知道這已經是一九九八年,全香港都明白這幾個鏡頭的用心。

隨後不久看到了金馬獎頒獎典禮的錄影。金馬獎戲弄被提名的演員,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不過是被戲弄得最狠的一個,細節我不想多提了。頒獎人秦漢在臺上說:“男人愛男人的戲我可演不了……”鏡頭照例拍上張國榮的臉,此時的他已經洞悉一切,觀眾的哄笑聲裏,他神情冷峻,面色如冰。從藝這麼多年了,一貫維持優雅的姿態,還是第一次如此森然地出現在鏡頭之前。縱是如此,接下來影帝開出,他仍然微笑著向得主謝君豪道賀;大會安排他與一位比他高上一頭的洋女共同頒發最佳女主角獎,他也仍然微笑著上了台,不卑不亢地照顧著女伴,為她調整麥克,做翻譯,開著玩笑,附耳將獲獎者的名字念給她聽。

我由華盛頓坐汽車去布法羅,望住窗外飛過的幾十個小鎮,幾千里土地,幾千萬個人。路途實在是很長很長,於是放映了兩部電影,中國司機的收藏,一部是《臥虎藏龍》,一部是《霸王別姬》。想起曾經有朋友問我:“你覺得這個程蝶衣,是不是就是張國榮自己。”我笑:“那個癡迷勁兒是挺像。不過他要是能有張國榮一半的成熟強悍……別的不說,那段小樓早就是他的人了。”朋友若有所思:“嗯,好像《春光乍泄》裏那個更像張國榮本人。”“拜託,哪點像?他自己和他身邊的人都說不像的啦。”“那麼你說,張國榮演過的角色,哪個最接近他自己。”“咦,為什麼大家總是會從張國榮的角色聯想到他本人,為什麼沒有人問周潤發哪個角色最接近發哥自己啊?梁朝偉哪個角色最接近他自己啊?”這下子朋友也迷惑起來:“哎,是呢,為什麼張國榮演的角色看起來都像他本人呢?”

一篇對《春光乍泄》的美術指導張叔平的採訪中提到:“張國榮在戲中占戲雖少,但已充分表現人物的個性。也許因為他太出色的演技,有些人甚至誤以為現實的張國榮就像戲中人一樣任性放蕩。但張國榮自己則曾表示,需要花很多時間和心機去理解這個角色。”張叔平說:“Leslie是一個很有生活安排的人,一切都要整整齊齊,但他要演的何寶榮則是很任性的,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跟他本人完全不一樣的。反而黎耀輝比較像他的本人:我要這樣做那樣做,我要賺錢,我要返香港,凡事都很有條理。他很難明白像何寶榮這樣一個發癲的人是怎樣的心態。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偏偏來演繹一下,這才是精彩的地方。”

《電影雙週刊》的記者問張國榮:“演戲方面還有沒有心魔?”他的回答是:“我想沒有。以前就有。我記得第一次找我拍《霸王別姬》的是羅啟銳,我那時的反應是:‘不行!我怎麼拍得呢?’當你是一個superstar時,要顧公眾形象,一定拍不得。這就是演戲的心魔。但後來我真的拍了《霸王別姬》,之後還拍了《春光乍泄》,這兩部電影我也敢拍,大家現時還會認為我有心魔嗎?”

他是沒有心魔了。但是觀眾有,媒體有,評論界有。

許多事情,他不再提,我們也不想多說。

“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我覺得我要有一個新的開始。我要返香港。在離開之前,我決定再去瀑布一次。”

《春光再現》才是真正的“Happy Together”。銀幕上,王家衛說:“原先我安排的結尾是黎耀輝到了瀑布之後不見了,沒人知道他是死了還是活著。後來我覺得,其實他應該回去的。”銀幕下,片中出現了的幾個人也都“回去”了:拉蒂西亞小姐回臺灣找了一份翻譯的工作,幾個月後,看了《春光乍泄》的首映,心有所感,決定回到阿根廷;艾莉小姐受《春光乍泄》副導演之邀去做了場記,拍過《春光乍泄》之後,覺得自己對電影有一點興趣,繼續從事電影工作;有兩位工作人員去了澳洲;王家衛導演,則悟出“電影緣於生活,卻不是整個生活。以前我分不清,但從拍了春光後,我會嘗試儘量去分清。”我們看到他和妻子孩子在一起快樂地玩鬧著——他是《春光乍泄》裏最快樂的人,他以這部不算理想卻足夠優秀的作品,以他頗有非議卻無可置疑的才華,拿到了當屆康城國際影展最佳導演獎。

還有幾個人,沒有被提到。

三月二十八日,終於抵達瀑布城。我茫然地回想一年前的三月二十八日張國榮在做些什麼,沒有,沒有報導,他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是在三月二十日,和唐先生一起去金鐘戲院看電影《鋼琴家》。……我也看了這部電影,反復地看,揣想他在這樣的日子裏看這部電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可是每一個人素來有每一個人欣賞的方式和角度,永遠不是別人可以代入,就像有的朋友也不理解我為什麼許多電影都要看上許多遍,看情節看表演看導演看編劇看音樂看美術看服裝看道具看背景看花絮……可是一部好的電影,由一群智慧的人們經過如此艱辛的努力創造出來的優秀作品,完美的光影聲色,包羅萬象的感觸,絲絲縷縷的回味,無窮無盡的人生領悟……我只花十元二十元就可以盡情地享用,是多麼幸運的事,我不想錯過每一個感動的機會。

“我終於來到大瀑布。想起何寶榮,我覺得好難過,因為我始終認為,站在這瀑布下的應該是兩個人。”

三月二十八日。已經是春天了,尼亞加拉大瀑布周圍仍是零度以下,漫天冰雪。轟鳴的水聲中,我屏聲靜氣地盯著洶湧的巨浪從遠方奔騰而來,在刹那間飛躍而下,撲過六十余米的落差,激起沖天水霧,噴得人一頭一臉。三三兩兩的飛鳥在浪花裏盤旋。我努力想盯住某一朵浪花某一粒水珠,可是徒勞,所有的一切都朝著一個方向勢不可擋地猛撲過去,永不回頭。

我從口袋裏摸出耳機,按下播放鍵,傳出的歌聲是聽了一路的《Crossover》:《春光乍泄》。我知道這首歌與這部電影毫無關聯,我知道這裏是尼亞加拉瀑布而不是烏蘇裏亞燈塔,但是就讓我努力一下吧,我是這樣地希望將這聲音中的一切不開心都留在這裏。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天地一刹那,人生一刹那。所有的快樂悲傷,死生契闊,如這滔滔奔騰的瀑布,可以珍惜,不能挽留。

就讓一切都這樣結束吧。不如我地由頭來過。

台長: Les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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