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閻羅知道怎麼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這個叫做趙崇的人，不過那得花點時間…。
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從四、五星級的大飯店著手詢查。
如果只是趙崇一個人可能困難得多，但是一個黃種人伴同三個美國人卻很招搖。只消有點耐心，一家一家的問。最好是從寄件貨運附近開始找，一定能事半功倍。
不過閻羅不願花費時間做地毯式搜查，他寧願用更有效率的方法。
所以，他在各大報的醒目版面上，刊登了一則廣告：
四臂怪人被劫「實況」錄影帶出售，意者請連絡…
他知道這樣的廣告，對一般人而言並不稀奇，他們可能以為只是些神怪影片的促銷噱頭。但對某些有心人而言，可是件坐立難安的暗示。
果然在廣告見報的當天下午，他便接到了一通電話。
「聽說閣下有四臂怪人的錄影帶出售？」
打來的人口音是北京腔，卻帶著有些拗口的洋味，閻羅一聽，耳朵就亮了起來。
「是四臂怪人『被劫』的實況錄影。」閻羅特別加強「被劫」兩字的發音，「而且還有外國人參加演出，有興趣嗎？」
對方聽後，略為沈默，然後冷冷地問：「價格怎樣？」
「抱歉，電話中我不願談價格，你知道那…『很貴』的！有興趣的話，明天上午十點到假期飯店三○八號房細談。」
對方考慮了一下，回答說：「好，可是我有條件，不管你要多少，不准有第二個買主在場。」
「沒問題，只要你出得起，我可不願採『公開競標』的方式來出售。你知道的，有的人會不惜一切代價把它買回去！」
閻羅可說是摸透了對方心理，最後還叮囑了一句：「還有，逾時不候，想要這卷帶子的，大有人在！」
然後也不等對方回話就掛了線，好整以暇地等著甕中抓鱉…。
翌日上午十點，閻羅在假期飯店三○八房恭候，對方果然依約前來叩門。
「請進，」閻羅說，攸閒地坐在沙發上。
進門的是一個華人面孔的中年人，西裝革履，另帶著一名外國人。
「我是來買錄影帶的。」華人開口。
「請坐，趙崇先生。」閻羅面帶微笑。
對方卻被他如此一稱呼而臉色大變。
「原來你早有準備…」
「坐下再聊吧！你和你的洋人朋友。」
閻羅有恃無恐的態度，更令對方忐忑不安。但趙崇還是招呼他的隨行人員一同坐到閻羅的對面。
「你的帶子可是原版？保證沒有盜拷備份？」
身為科學家的趙崇畢竟不是商業的料，他這一問也純只是自我安慰罷了，卻不知閻羅根本沒什麼帶子可以賣他。
「那當然！」
閻羅說：「不過我還沒準備好賣給你。」
一旁的洋人似乎聽得懂他的話，忍不住要立起，又被趙崇一手按下。
「你要多少？儘管開價，錢不是問題！」趙崇畢竟沈著許多。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我想和你做筆交易。」
閻羅吃定了對方弱勢的心理處境，竟和趙崇玩起遊戲來了。
「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趙崇似乎有點焦躁了。
「我把帶子給你，你把『牠』交還失主。」
「別想！」
趙崇身旁的洋人竟然衝口說出了這一句。
「這位先生…」趙崇有話…。
「我叫閻羅！」
趙崇愣了一下，「閻先生，中國人最講信用。我們今天來，有誠意要買你的帶子，希望你不要節外生枝才好。」
「對一群『劫匪』講信用？抱歉，我沒這種雅量，如果你們不物歸原主，我只好把帶子交給警察，到時候，恐怕你和這位洋朋友要到拘留所接受敝國的招待了！」
趙崇終於明白今天的交易根本不單純，可是他卻覺得非常棘手，難以脫身，心中有些後悔。
「閻先生，」
「叫我閻羅，閻羅王的『閻羅』。」
「閻羅先生，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你正在為自己招惹麻煩。你根本不明白你的對手是誰…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吧！」
趙崇雖然用威脅的語氣，但仍不失敦厚的性情。
閻羅並不畏懼，他不相信對方此時此刻能玩出什麼花樣，何況他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Ｈ.Ｐ.Ｄ.Ｃ.？人類潛能與DNA研究中心！趙崇博士，你們採取樣本的手段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閻羅其實並無把握趙崇的來歷，只是他依據邏輯推斷，趙崇一定和歐恩脫不了關係，所以他大膽試探對方。
沒想到此話一出，卻令趙崇兩人嚇了一大跳！忽然站了起來，嚴肅地指著閻羅問：「你是誰，到底有什麼目的？」
對手的震驚讓閻羅像吃了定心丸，沒想到他一猜便中…得了個便宜。
「我已經說過，把失物歸還失主，然後乖乖地打包回家，我保證不會為難你們。」
話才說完，趙崇身邊的洋人已一個跳躍，欺身往閻羅一拳擊了過來，趙崇並未阻止他。
閻羅豈是好惹？
他見碩大的拳頭即將擊在自己臉上，只迅速舉起右手，正好把對方的拳頭抓在手掌之中，然後左手反扣來拳的肘關節處，往下一使勁扭轉，使出一招「扭肘」擒拿，洋人應勁整個身體歪向一邊，痛得無力招架…哇哇喊疼。
「趙先生，別怪我打狗不看主人面，下次別忘了帶條皮帶栓牠的脖子…！」閻羅邊說著又把左手掌放開，左手如靈蛇般順著手腕穿入洋人的腋窩，指端發力擒住他的上臂，右手迅即轉成握拳，上身一側，切入對方左方，以肘背猛擊洋人的顏面。洋人被這一肘頓擊迎面挨了一下，鼻骨立時碎裂，鼻血噴湧而出，跌落在五公尺之外的地上。
趙崇著實驚訝，立即斥止洋人再動粗：「里夫，退下！」
「別…別傷了和氣，有事可以慢慢再商量…」趙崇向閻羅說。
「是你們先破壞默契的，還商量什麼？」閻羅面有慍色。
「好吧，閻羅先生，我們並不想把事情鬧大。可是，你的要求我們實在無法配合。因為你所說的失主根本不是真正的所有者，我們才是！我們這回來到貴國純是好意，為了收回我們的『不良品』。如果你真的握著那卷帶子，請你自己把它銷毀，我會留下筆鉅款，帶著牠立即離開，大家平息一場爭端。」
「你說得倒輕鬆？動了粗反倒先求和？還要戰勝者接受你的安撫？你怎麼證明那四手的怪物是你們的『不良品』？我豈是三歲孩童，隨便聽你哄哄就放你走？」
「我目前無法提出任何證明。但是等過兩天找到牠的母親你就知道我絕沒有騙你了。」
「牠母親？」
閻羅頗為訝異：「難道還有一隻四手怪胎？」
「不，牠不是什麼怪胎，只是一個不幸的失敗實驗下的產兒，牠的母親也是一個女人。我相信她尚在人間，而且就在台灣。」
「我怎知道你說的是實話？」
趙崇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張相片，遞到了閻羅面前。
閻羅一瞧，不得不張大了口，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張死嬰的照片，放在冰冷的解剖台上。嬰體的肩胛骨上，長著一對翅膀！
囁嚅良久，閻羅才問：「這是『天使』的屍體？」
「另一件失敗的實驗品！只是比四手胎兒分化成功些。」
「我不明白…」閻羅說。
「一件是活體、一件是死胎。活體的多肢卻長成了手臂，失去了智商；死胎雖成功分化成翅膀，卻無法存活。你該相信了吧？嗯？」
「你們…原來Ｈ.Ｐ.Ｄ.Ｃ.在作人體改良實驗？這…太不人道了吧？」
趙崇雙手一攤，給了個苦瓜臉：「那是你的看法，我們嚐試各種方法來增進人類的各項天賦能力。不過，像四手胎兒這樣的實驗，我們多年前早已經放棄了。你所看到的四手怪物是漏網之魚，所以我們有責任收回…。」
閻羅所聽到的一切真是令人心寒！可是他卻無法反駁趙崇所提出的證物…尚思索著如何結束今天的場面時，趙崇伸手取回了相片說：「我已經委託市長候選人吳祥慶院士幫忙找尋牠母親的下落。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查證。我相信您不會魯莽地成為一個社會不安的肇禍者吧？如果你還堅持要公布那卷帶子的話，我也沒辦法，我們頂多放棄搜尋『張遼』的計劃，提早把牠運回去。」
閻羅原本手中就沒有什麼帶子，根本無法證明什麼。現在趙崇既然已經表白，他更失去了要脅他們的理由。只好對他們說：「我不知道如何相信你們，但我暫時不會公佈這卷帶子，不過我一定會去查清楚的！如果你說的是事實，我希望這種事別再發生，那可憐的怪胎暫時交給你們照顧，希望你們本著良心做事！」
「謝謝你，閻先生，為了報答你的明理，我會將最後的處置讓你知道的，我們告辭了。」
趙崇說著即帶洋人走出了門外，留下閻羅一個人在房間內，思緒久久不能平復。
一分鐘之後，藍帖信從另一個房間走了出來。
「一切OK！這下我們真的有了錄影帶了。你們三個人的對話錄得一清二楚！你把東西裝好了嗎？」藍帖信面有喜色。
「我把追蹤器裝在那洋鬼子腋下，除非他脫掉外套，否則他不會發現的。」閻羅說。
「你猜得真準，他們果然動粗，換了是我，手腳可沒你俐落。」
「那也要謝謝你有關Ｈ.Ｐ.Ｄ.Ｃ.的推測，只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是如此令人反胃。可惜你沒看到那張被解剖的『天使』照片…？」
「別再說了！單用想的我就噁心…。」
藍帖信阻止閻羅道：「接下來可精彩了，我看你在佛學院的課恐怕要暫時停一停。」
「你先向醫院請假再說吧，咱們的活可有得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