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珂德與童年放映室 【迷戀 影像 劇情 文字 聲音 過度詮釋的趣味】 2005年度大選將於1月中旬公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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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亮的電影，存在著一種離散的宿命，明星麵包店、天橋銀幕滲透的影像幻化太突然的追憶，憑空自熟悉週遭消逝。機緣《你那邊幾點》小康徘徊空蕩戲院那幕，蔡明亮趕在福和戲院被體制送入歷史之口前，紀錄這抹人散後最後一曲的離影。縱使蔡明亮電影的取材令人咋舌，但不變念舊性格奠基此番有情有義不見不散龍門會。

影片相當後設地以武俠經典《龍門客棧》作為開場，絳紅毛筆寫下的幾個大字跨在銀幕，總有錯覺究竟是誤闖36年前的老戲院，還是今日蔡明亮設下與回憶連結的陷阱。以「放映」為經緯，交織銀幕上下俠女與售票員的對照，亦憂心台灣電影觀眾群的離散及老戲院逐漸被現實或記憶淘汰的現實。龍門客棧，四方雲集桂冠如雲，各懷其志各擁其意，然台下一群意不在此的觀眾何嘗不是龍門客棧的反諷。撥開的布幔之後是誰的眼睛並不清楚，但聚首的影子，是不是人卻值得玩味，不散嗎，這樣幽古的懷舊或許提煉至蔡明亮的成長印記。

同志流動，近身與吐菸，裊裊著展不開地情慾，如廁只是動作那目的被時間拉的很長很荒唐。每個眼神搭勾，卻撞見銀幕上俠士之容，「現代人都不看電影了」、「還有多少人記得我們」，這兩句一出卻共鳴深深喟嘆之息。

銀幕上俠女刺客高來高去，然而跛腳售票女，卻在空蕩戲院中敲著金屬支架與樓梯懸成迴蕩。導演刻意安排諸多垂直上下鏡頭，讓這段愛情表白增添難度。剖了半的壽桃，就像很大一顆取下的心，放置一旁卻像是貼上冷屁股，當導演用極長鏡頭讓售票女與壽桃對峙時，結束這無聲息冷漠卻是相當激烈的決定。這樣劇情翻轉，讓冷漠與轉折取得平衡的拿捏。這上下對照在陳湘琪不意間看到了銀幕上那上下自如影像，眼神透露的著迷專注，與打落身上由銀幕透出的光點時，有了對話後落差的韌度。

經過劇情結構緊密的《你那邊幾點》後，《不散》回歸《洞》中對密閉空間的運用，與窒礙氛圍的營造。幾乎每幕鏡頭擺置的設計與情節調性的拿捏，都達到爐火純青境界。尤其在老舊斑剝福和戲院中，蔡明亮藉由神奇之手，將狹隘空間玩的相當有曖昧。如同前段所述，捨棄水平的移動，特意讓陳湘琪的角色得爬上爬下才能將那顆壽桃送到放映室，除突顯行動上的不便外也藉由支架的撞擊迴蕩在杳無人煙的戲院。而幾個平方的空房中，放上幾只空紙箱，人物就如同情慾般流動，一進一退，一隱一現，推縮與擠壓，讓原先平淡無奇的空間充填曖昧的趣味。蔡明亮對空間概念推至極限，則表現在結尾那挑戰觀眾耐性的觀看中，當最後一場電影結束之後，陳湘琪一跛一跛地清掃，人離開了卻將鏡頭留在沒有人的座位，隨著時間不置入情節，純粹地觀看，這是對老戲院的最後一瞥，勾起記憶中有老戲院的童年，勾起國片由興盛邁入衰頹的黯然。

在低限極度克制的少量對白中，卻發生了讓我相當無法忘懷的失誤。如果對白很少，那對於何時該放入、放入什麼樣的對話，更應該悉心設計與評估。苗天與石雋劇院外的重逢與喟嘆，的確引人無限感慨。但另一有較多台詞的橋段，卻因選角問題讓嚴肅氣氛頓時在戲院爆開笑聲。不知導演為何輕忽了陳昭榮在一般觀眾中過於根深蒂固的阿誠形象，而未事先將其形象漂白，畢竟陳昭榮已經不是當年只演台灣電影的他了，如此形象上的衝突非但沒有作出原先導演欲求的魔幻寫實，更讓觀眾誤以為阿誠闖入了蔡明亮的世界。「這裡有鬼，你知不知道」其實回應了開始那人滿為患卻空蕩的戲院，也伏下日本人遇見楊貴媚才會有的反應。這一失手，實在是難以釋懷。

縱使蔡明亮電影的取材令人咋舌，但近期電影中卻能見到其適度的幽默。無論山田村恭伸與戲院中任何一個人的互動，或認出蔡導那標誌的光頭與李幼新如醬爆牙膏的粉白髮絲，流洩深刻的觀影趣味，畢竟，我們或多或少也曾遇過山田村恭伸所遇到的事情。

刻意壓低劇情衝突與轉折，回歸純然追悼老戲院的離去，用空間用人的流動刻劃那已經挽回不了的年代。當尤敏「花前月下」迴繞戲院時，我們才感知原來老戲院的結束我們會失去那麼多。

註: 看完《不見》才完整了《不散》中牽著小孩小手的苗天。原來他們是逛到這兒來了嗎。國片真的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