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五 賭賽
自從上次一個小孩溺水事件之後，各家都把小孩看的緊緊地，就這麼過了一年，倒也相安無事。小二子為了想要獵捕青混子，整日裏想的就是練身體、還要鍛鍊使用飛叉的本事。
「飛叉啊，就是扔擲魚叉獵魚的方法。」父親說。
「像丟標槍那樣嗎？」
「可以這樣說，大概也不全然相同啦。」
「為什麼呢？」我問。
「我們的飛叉長有三公尺以上，有的時候會有四、五公尺那樣長。」
「那麼長！三公尺比人還長呢，拿起來不會軟軟的前後亂彈嗎？」
「不會呀，是竹子做的，哪裡會軟！」
「竹子不是很有彈性麼，您看山裡面的竹子想要長到丈二高都得這麼粗。」我把兩手手指圈起來做了個筒狀給瞧。「您那飛叉該也這麼粗罷！那要怎麼舉起怎麼擲它呢‧‧‧」
「哪個那麼粗啊，」父親笑答：「就一般竹子粗細，不過竹子經過一個月的溪水浸潤之後曬乾了使用，就會變得堅硬無比，很強韌。」
可真難以置信。
水浸了那麼久應該腐爛了，要不然再經過曝曬，鐵定見風就碎。
「妳要不信哪，我真跟妳講，木頭不經過水浸是不能用的。」
「凡是木頭砍下來，妳看他們必定要泡在河裏頭一段時間，然後一定要曬乾，乾得透透的，自此以後就不會有蟲蛀，而且硬得像鐵一樣。」父親的鐵唸的鏗鏘有力，聽起來是短音的「貼」。
「然後呢？」我問。「那麼長的竹子還是得前後亂搖啊。」
「就是不會。」父親肯定的說。「像曬衣桿子一樣韌的。」
這頭兒小二子從大門剛要一溜煙地出去玩耍，那頭兒媽媽可屋裏就喊了。
「去哪裡呀，二子？」
才跑了兩步就回頭，小二子把個腦袋從一旁湊進大門來：「啊‧‧‧沒上那兒去，媽媽。出去溜溜。」
「可別去游運啊，湖裏危險。」
「不去游運，只是去釣魚。」二子忽然想起了甚麼：「好久沒吃魚丸子了，釣些烏魚鯰魚什麼的給您作丸子呵？」
「釣魚好啊，」媽媽鬆了口氣，「可不准跟你那些朋友玩瘋了放肆，教大人操心！」
小二子當然知道「玩瘋了」是什麼意思。小孩子岸邊玩得興起，哪個不想往湖裏跳，尤其又是在夏季動不動就是一身汗的時候。可是去年孝東那件事兒真是個嚇人的悲劇，小孩子都不敢到湖的深處去游了。那一次大家夥兒正在湖裏游的開心，忽然間聽到不知哪一個大叫：
「青、青‧‧‧青混子！好大的呀！」
大家往那方向看去，見得湖中央原本清清的水色，有一大片黑影慢慢靠近而來；一時間所有小孩都慌了手腳，猛踩著水向岸上逃去。雖然說青混子從沒有吃人的紀錄，可是誰有把握它到底會不會呢。
當時二子並不在場。可惜的是大家只管自己逃命，卻淹死了其中一個小孩；大人救起來的時候，他在水草堆裏纏得可緊，早已冰冷多時。
答應過了媽媽之後，二子如同往常一般到了湖邊，卻是進行一項秘密的活動。
湖畔有一部份區域生著長長的蘆葦，中間有一處沙洲，沙洲上有狩獵的小屋，原本是家裏秋冬季獵雁鴨用的置放雜物的地方。湖裏這個區域是李家的財產，買來做柴田的；冬天裏蘆葦可用來作為燃燒之用，因為幾乎很少人來，小二子且藏了一些物事在此。自從孝東的事件之後，小二子想著要對付青混子已經有段時間了。青混子是青魚的俗稱，當時可以長到幾百斤以上，比中型的船隻還大。大人捕捉這樣的青魚時，使用的是飛叉，三五個人同時擲數支長約三公尺的叉子將之刺死，而後拖上岸來分解。小二子瞞著家中長輩跟長工叔叔要了一支，就藏在小屋裏；這要是給大大（爹）知道了，非得捱一頓痛罵不可，因為叉魚需要很大的膂力，一個弄不好反自己落入水去，危險至極。
飛叉的叉頭不是一般一個尖頭狀，而是多個鐵尖頭捆在一起，古時候說的三股叉、九股大叉，指的就是有多少的尖頭就算幾股。一般的叉最少單股或雙股，到了三股以上叉柄就粗了，刺的對象也更粗實，因此若不能使勁讓力道順著直線拋出，就沒有效果。
小二子拿了長叉，走到岸邊練習飛擲；因為年紀小，個頭還不足高，擲得總是差強人意。二子練著練著，可出了一身大汗。他試了幾個角度想要把偌長的叉子射進湖水中，希望它插在軟泥裏豎著，不過怎麼樣長叉就是吃土不深，有那一兩次彷彿通地一聲完美的射進湖水裏，可沒多久叉子就又漂起來了。他咂咂嘴，恨了一聲。
「今天就到此為止罷！不練了。」
照這模樣連鲤魚都不見得射得穿，到甚麼時候才能獵青魚呢！
真不信沒有解決的法子，一定有小孩子也能做的方法。二子心想，只要角度抓對了，看大人也有擲得不費力氣的時候，我也能抓到巧勁使用這飛叉的。
二子把叉子收了，拿起脫在一旁的上衣自言自語：「真熱，看看小軍他們來了沒有。」
搖了舢板，推開蘆葦叢往湖邊划回頭，那邊小軍小俠，還有好幾個私塾同學正在湖岸邊釣魚呢。
「欸－－－！」看到了他，小俠老遠地便向他招呼：「二子欸！」
幾個小孩馬上站起來揮手，二子連忙揮手回應：「都釣了些甚麼呀？」
「參魚、參魚、」小軍沒好氣的回答：「老參魚皮。」
其他小孩們嘻嘻哈哈笑做一團兒，小俠連忙圓場：「我們也才剛來不久，幹嘛？」
二子靠了岸，把衣服丟在岸上，蹦跳著上來，回頭繫了繩。
「參魚皮？我看看。」他湊頭往水裡頭的簍子裏瞧，裡面有幾隻銀白色的三角形扁平小魚愣怔怔地互瞪著，停在水中動也不動些個。
「有總比沒有好。」二子嘻嘻笑了一聲，隨即裝模做樣嚴肅起來，其實一點沒有安慰到小軍等人。大家都知道小二子釣魚有一套，不過卻不知他暗地裏動了手腳；那次比賽釣魚把賭注都贏了回來，氣得小孩子們個個跳腳；二子在一個小時內釣到的比他們全體加起來還多，而且裡面還有各式大型魚類，可是他們到二子的湖場去釣，魚卻不賞光。魚甚是有靈性的動物，那湖裏有一塊區域他沒事就帶著五穀雜糧去餵食，後來只要他的影子一出現在水面上，魚群就從四面八方湧來，多到全成了飛魚，因為底下已經擠得沒有游動的位置了。誰也不曉得二子幹了甚麼好事，不過這個秘密二子是絕計不說的，也虧了他守得住。
「二子。」小軍放下了釣竿，好似下定了決心的模樣：「怎麼樣，咱比比唄？」
「比甚麼？」
「比捉魚。」
一聽到比賽就很有點興趣，二子笑問：「比哪樣？大小？多少？長短？還是專捉哪種魚？」
「跟你比用罩子捉魚。」小軍站起來，他的個頭略高出二子一點兒。「不管哪種魚，一尺以上的就算，一個小時，如何？」
小孩子們也感到有趣，紛紛鼓譟，小俠則在旁邊拉拉他的褲角，小聲的問：「這樣要下水也？」
小軍聽了小俠的話，方覺得有些掃興，想起家裏大人的告誡來。「那還是算了‧‧‧」
「有甚麼關係？」幾位同伴攢簇著：「就在這湖岸附近，不到深的地方去，不游泳就得了啊！」
其餘的小孩一聽都覺得有道理，就連小二子心裏也這麼認為。
「可以，你要不要比？」
「就比！」小軍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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