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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10 16:46:04| 人氣49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別愛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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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朋友之間流傳著一個這樣的故事。

幾十年前,當台灣還沒有葡萄酒人口像今天這樣多的時候,隱隱約約有著封閉、狹隘氣氛的所謂葡萄酒社交圈裡,將葡萄酒某種程度作為社會階級象徵的愛好者聚集的品飲酒會上,與會者臉上除了總有油然而生的優越感像酒瓶上的金牌標誌一般光彩燁然之外,即使是不相干的外圍份子都可以毫不費力地感受到這些「愛酒人」的排他性,就像大老遠飄出的酒香那樣。

這些「愛酒人」其實喜歡賦予他們的集會某種在外人看來全然沒必要的神秘性,參與的成員之間,也維繫著難以在其他情境下塑造的所謂「冰層」關係--像是冬日湖泊表面結成的厚實冰層,儘管表層的硬實狀似經久雄厚,可一旦穿鑿通透了堅硬外層,冰層下萬丈深淵的浩瀚才正開始。

差不多就在年輕的新富一個個以年輕香檳冒泡的方式不迭上湧的那個時候,葡萄酒社交圈裡出現了一位馬小姐。

關於馬小姐的身世,我們所知不多。外頭只知道馬小姐在舊金山長大,在巴黎受教育,葡萄酒之於她,只是標準的社交禮儀。事實上,城裡沒有一個品酒聚會裡見不著馬小姐,或者應該說,年紀輕輕長相甜甜,性格在外向活潑裡夾雜一點嬌氣,偶爾還會放肆地評斷名酒、語出驚人的馬小姐,其實是所有品酒聚會都爭相邀請的對象;更何況,大家都知道,馬小姐酷愛Chateau Latour,只要有馬小姐出現的場合,幾乎總免不了會喝得到這款名酒,不管是由她或邀請的主人作東。

就在這些參加品酒會的成員逐漸想旁敲側擊,細究馬小姐感情世界之後的某次品酒會,馬小姐帶來了一瓶香氣感覺封沉,口感嚐起來滿滿還是單寧和陳舊木桶味的波爾多,那天也是從法國學成歸國的建築師小高第一次參加這類集會。摸不著頭腦的小高,顯然對席間出現的酒款不抱預期,馬小姐也沒多說,在她早早離席之後,眾人發現,那瓶深厚武功還來不及施展就已經給喝得精光的,原來是1978的Latour。

參加了幾次酒會之後,小高慢慢對葡萄酒,或者說對在酒會上巧遇馬小姐愈來愈感興趣。他甚至煞費苦心地去買了當時已經十來歲的Latour絕佳年份,想藉此一舉讓馬小姐對他好感大增;可惜,小高對馬小姐和Latour一樣缺乏了解,當時的那款酒喝起來雖然已經單寧柔化至足以入口,香氣也出現了標準的甘草涼香甚至焦糖軟甜,但只在品酒會上淺淺見過幾面的馬小姐,確實是在那天,宣布了自己即將要嫁入某個豪門世家的消息。

這個讓所有在品酒會上曾經環繞著馬小姐的那些醫師、會計師、律師、設計師們,個個都大受打擊;頹敗氣餒的小高,尤其發現心裡的失落,重大到可能喝掉幾打Mouton都不一定得以恢復。馬小姐該是在舞會裡一身翠綠絲絨禮服的郝思嘉,不管周旋在多少男人之間,但最後總該是要一個人緩步上樓,留給人無限希望和想像;至少在他們舉杯品論Latour種種的時候,郝思嘉和衛希禮的喜訊,顯然是極可能會對酒款風味產生負面影響的不恰當話題。

幾個月過去,幾年過去,馬小姐出現在品酒會上的次數少了,減了;但她對Latour的偏好卻一直是那樣的。小高逐漸忘了馬小姐曾經讓他心跳加速,一直到那次喝了帶有討喜的粉甜香氣,微微滲有薄荷清涼、李子幽香,酸度和單寧都還精壯不失大方的64 Latour那次。和其他年份相較之下顯得保守謹慎的這酒,卻在當天馬小姐雙頰緋紅、雙唇光潤地不經意道出自己早就結束婚姻關係的那一刻,喚起小高心中塵封的波濤洶湧。

又過了幾個春夏秋,小高在一次酒會上巧遇一款釋放出濃重黑色水果甘美,不久還散出咖啡甜香,同時又有酸度清楚繚繞不去的飽實濃酒;當他忍不住請主人明示酒款身分才發現,包裝下的,竟然正是多年前他費盡心思想取悅馬小姐的同年份Latour。當然,接下來的事情,我們都是過了很久以後才知道的。關於馬小姐是如何對24 Latour的表現若有所失,對59 Latour的肥厚結實又感覺過於唐突,至於小高,馬小姐其實曾經在一次微醺之後做了這樣的評語:「他應該也是不錯,可惜我連Latour都摸不透,更何況他只是陌生人。」

台長: nail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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