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什麼是真實
什麼是可掌握
什麼可以相信
什麼可以犧牲
還有
什麼是忠誠ÿ 或者說ÿ 該對什麼忠誠
這些人生的大哉問
中年李安在色戒當中傾巢而出
讓人要沈一沈ÿ
想一想
色戒之一：鄺裕民
三年前你可以的
這是王佳芝在電影當中唯一對鄺裕民說出口的抱怨
也或許這不是抱怨
而是一切已經太遲了
三年前的鄺裕民太年輕
愛國對他來說
就是比舞台上更激情一點的演出
當精心排練的舞台劇嘎然而止，男主角不受拘束的突然離去之後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已經付出一切的王佳芝ÿ
那個已經下定比付出生命更大決心 而且也已經付出代價的王佳芝
那個從頭到尾沒有拒絕任他擺佈最後甚至沒有在他面前沒有掉一滴淚說一句抱怨的王佳芝
說真的
三年前的鄺裕民根本不明白王佳芝到底付出了多大代價
他只知道巨大ÿ
但實在不明白到底有多大
所以他無從安慰
也無力面對
他動手殺了前來勒索的老曹
在場的所有文藝青年都下手了
是殺給誰看呢
是王佳芝吧
是告訴王佳芝妳犧牲了我們也犧牲了
妳付出代價了我們也付出代價了
所以我們扯平了吧ÿ
所以不要再怨了吧不要再…
他們應該心裡是這麼想的
王佳芝也明白
所以才會在三年後的茶館面對鄺裕民說出口的抱歉
低眉淡淡的回說我們大家都付出了代價
她說出鄺裕民心中說不出口的話
也許她也必須接受這樣的說法
雖然她打心底是沒辦法接受
她的付出和他們的付出ÿ
她的犧牲和他們的犧牲
無論如何是不能放在一個天平上等量齊觀的
但在愛國的情操之下ÿ
一切都不能說出口
愛國是什麼呢
如果人不能放心或放膽的去愛妳所愛的人
或者不知如何去愛你所愛的人
那愛國又是什麼呢
鄺裕民從來不明白
所以他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去面對王佳芝
在香港的時候他沒去尋她
回上海之後也沒去找她
直到最後
為了任務
對於王佳芝
他不是沒有愛也不是沒有愧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對
完全無能
他明明知道為了接近易先生已經犧牲了兩個女特務
但他還是要再次利用王佳芝
即使知道老吳在騙她
在電影院裡那次是王佳芝第一次開口求他
也是最後一次
求他快快動手
因為王佳芝知道危險逼近了
不是因為犧牲的危險
而是因為動情的危險
在那一刻ÿ 鄺裕民應該也有那麼一剎那間動了情
但在黑暗中ÿ
他沒有擁住王佳芝ÿ
連握住她的手也沒有
他只是跟她保證我絕對不會讓妳受傷害
但這是不夠的
你要叫一個成天生活在謊言裡的王佳芝怎麼去相信話語呢
在漫天的烽火與謊言中
她只能相信真實的感受ÿ
是易先生的擁抱ÿ
是易先生一次又一次擁抱當中的態度的轉變
因為那是那麼的真實ÿ
因為那是在激情當中無法掩飾的獸性與真實
因為她體驗過一開始的易先生在激情當中有多殘暴
所以她就更能感受到後來易先生在激情當中的轉變
還有ÿ
在那轉變當中沒有說出口卻隱藏的溫柔
可鄺裕民即使在黑暗中
在最接近他們初初相識青春年少的戲院當中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王佳芝
他卻還是當初那個把愛國當成一切 當成一齣樣板戲在演出的鄺裕民
還是只能給予她那鏗鏘而空洞的保證話語
在戲院的那一刻過去了
一切都將越界都會太遲
不能回頭
王佳芝總共給過鄺裕民三次機會
一次是在香港
她問是要我給他作情婦嗎
鄺裕民不語走出露台抽煙
王佳芝牙一咬問是誰來
結果竟是梁潤世理由是只有他有經驗
她輕笑是妓女嗎
在那一刻
她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和命運
第二次是易先生突然離開香港 他們的暗殺兒戲莫名其妙結束之後
王佳芝付出的多大犧牲
鄺裕民不懂的
他的回應是動手殺了個連漢奸都稱不上的趁火打劫的嘍嘍
他以為我也付出了我的純真我也沾污了我的手…
所以 王佳芝妳也要明白我們都付出了代價
他可以用殺人去回應
卻不能碰碰王佳芝去安慰
第三次就是戲院這次
王佳芝隱隱約明白著自己已經瀕臨色戒邊緣
隱隱約明白自己就要跨越那個愛國工具的界線ÿ
隱隱約約明白
不光是她還包括易先生自己 就要跨越慾望的邊緣而進入到動情的階段
她怕自己也怕易先生
所以她希望鄺裕民能拉她一把
她最不在乎的就是安全的保障
如果她在乎安全ÿ
當初就不會答應這事
可是鄺裕民還是不懂ÿ 或者說還是閃躲無能回應
這是第三次ÿ 也是最後一次機會
錯過之後ÿ 一切都不能再回頭
最後易先生給了王佳芝一只信封囑她按著信封地址去找人
王佳芝拿去給了老吳和鄺裕民
鄺裕民擔心易先生對王佳芝起了懷疑 擔心她的安危
最後才在送她下樓的時候跟她道歉還第一次忘情的抱著她親吻
王佳芝過了一陣才推開了他
悠悠說道三年前你可以的
這是她唯一埋怨過他的一句話
也或許不是埋怨
而是終於確定鄺裕民從頭到尾不知道她王佳芝付出了什麼ÿ 要的又是什麼
鄺裕民這次是真真擔心她的安危ÿ
怕是此去再也不見才第一次與她有了肌膚的接觸
而王佳芝卻因為這個擁抱才發現原來鄺裕民真的和她不同
他在乎的和她在乎的原來這麼不同
那個擁抱不是純粹的愛情
而她和易先生的擁抱呢
也許在那一瞬間她也隱隱感受到了什麼吧
鄺裕民直到死之前都不明白這一切吧
直到死之前都不知道他失去了什麼
而是誤以為他得到了什麼或成就了什麼
色戒裡面
王佳芝易先生甚至連易太太都是明白人
他們明白自己的犧牲最後還是做出自己的選擇
而鄺裕民呢
直到死前的那一刻都不明白
直到和王佳芝相視的那一刻都還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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