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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05 13:10:21| 人氣34,133| 回應11 | 上一篇 | 下一篇

葉慈 “Sailing to Byzantium” 的中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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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Butler Yeats ( 1865-1939 ),此照片攝於1933,攝者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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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詩:

Sailing to Byzantium ── by Yeats, 1928

That is no country for old men. The young
In one another’s arms, birds in the trees
- Those dying generations - at their song,
The salmon-falls, the mackerel-crowded seas,
Fish, flesh, or fowl, commend all summer long
Whatever is begotten, born, and dies.
Caught in that sensual music all neglect
Monuments of unageing intellect.

An aged man is but a paltry thing,
A tattered coat upon a stick, unless
Soul clap its hands and sing, and louder sing
For every tatter in its mortal dress,
Nor is there singing school but studying
Monuments of its own magnificence;
And therefore I have sailed the seas and come
To the holy city of Byzantium.

O sages standing in God’s holy fire
As in the gold mosaic of a wall,
Come from the holy fire, perne in a gyre,
And be the singing-masters of my soul.
Consume my heart away; sick with desire
And fastened to a dying animal
It knows not what it is; and gather me
Into the artifice of eternity.

Once out of nature I shall never take
My bodily form from any natural thing,
But such a form as Grecian goldsmiths make
Of hammered gold and gold enamelling
To keep a drowsy Emperor awake;
Or set upon a golden bough to sing
To lords and ladies of Byzantium
Of what is past, or passing, or to c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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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寫前言:今天剛購得書林出版,傅浩翻譯的葉慈詩選《葦叢中的風》,翻閱《航向拜占庭》一詩的附註,發覺自己由於孤陋寡聞,自以為是而犯了不少理解上的錯誤。因此根據新的資料,重行改寫和翻譯。(Joe, 4月8日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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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mail 給我電影《險路勿近No country for old men》的網路影評
讀後知道原文片名取自葉慈的詩作《航向拜占庭Sailing to Byzantium》的第一行詩句:
That is no country for old men, the young

接著我順著網路搜尋找到余光中的中譯,讀完不甚了了,有些關鍵轉折不太明白。
再翻出楊牧的中譯比較,還是覺得有意猶未盡之處。
兩者相比,余的音節鏗然,讀來富有韻律感;楊的富有哲思,但節奏較弱。
但兩者共同在關鍵處失去準頭。

就以第一句話來說,實不可譯為「那不是老人的國度」
That is 是說以下的話或狀況就是什麼什麼,有點像中文裡的「此即、此乃」
That 指的是the young之後,一直到Whatever is begotten, born, and dies.為止的描述。
意思是這種種狀況就是所謂「老無安身之處」這句話的明證。
Country 更非國度,應指可安身的家園或歸宿。

Those dying generations指的就是當代的年輕人和正在歌唱的鳥兒,正當青春哪知自己也是遲早要消逝的一代。

paltry thing 余譯廢物,楊譯卑微瑣碎,前者太過直接,後者騷不著癢處
我翻譯為風燭殘年,自覺較為穩當。
老人執仗而行,有如破衫掛在手杖上,多麼傳神的意像!
而靈魂的追尋唯有依賴自己,豈可假手他人,故言Nor is there singing school but studying / Monuments of its own magnificence;

holy fire 根據傅浩的注解,葉慈記得義大利拉文那的聖阿波里奈教堂牆壁上,有描繪聖徒受火刑的拜占庭風格鑲嵌畫。
老人的自然之身已然朽壞,作者要追尋不朽,唯假手藝術與詩的技藝庶幾可得。
故作者要求做為代表的壁畫中的聖者,像他們因火刑而進入永恆一樣,接納他進入如藝術般永恆的的精美中。

既然擺脫了自然賦予的臭皮囊,那「我」要像什麼呢?就是東正教或異教希臘(?)的畫像或雕像,覆以金箔或塗以金料,慴慴發光,振奮帝王。此處帝王或貴族皆可引申做靈魂之主或高貴的心靈。

set upon a golden bough
根據傅譯的葉慈原註,葉慈曾讀到拜占庭的宮廷裡,有一棵用金銀製作的樹和人造的會唱歌的鳥。葉慈以此象徵精神和藝術的不朽。
「希臘金匠製作的形態 / 鍍金並貼覆一層發亮的金片於上」指的也許就是上述的金色機械鳥,可以喚醒皇帝並向貴族歌唱。
我們可以把居住肉體宮殿內的靈魂,當作帝王一般看待,可以由精美的藝術光芒得到解救。而吾等凡追求靈魂不朽者,即有如拜占庭貴族,得以聆賞詩人的吟唱。

不知這樣的翻譯和解釋,是否可以讓我們更貼近這首詩蘊含的意涵?
這,就要請教各位方家了。

2022 補充:大學同學陳君參訪過聖蘇菲亞大教堂,驚艷於千年壁畫的閃閃金光,附圖告知此事。因此將其中幾張壁畫張貼於下。這讓我醒悟,葉慈所深受感動的實乃「作為藝術品的壁畫」所呈現的聖徒。故此詩可謂獻給所有藝術家(包括詩人)的頌詩和獻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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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向拜占庭 ( Joe譯 )

這就是老無容身之地;看哪,
年輕人雙雙對對
鳥兒棲樹而歌
鮭躍於瀑、鯖集於海*
無論水中游的、陸地行的或天空飛的
一整夏都歌頌著終必消亡的孕成和誕生
投入官能的樂音,不知死之將至
更無視於永生不老的智慧碑柱

老人風燭殘年之軀
是掛在手杖上的破衫
除非靈魂鼓掌歌頌
塵衣的每一道破痕,並愈益高亢
而毋需依賴歌唱學院的訓練,只需深研
靈魂自性宏偉的紀念碑柱
此所以我飄洋過海航行而來
到這拜占庭聖城

噢,矗立於上帝聖火中的聖徒
請從牆上鑲嵌壁畫的
聖火中出來,一陣旋轉盤桓
降臨我,做我靈魂的吟唱導師
銷融我心,它是如此受困於慾望
並綑綁於瀕死而無自知之明的獸身
請收納我,進入永恆的技藝之鄉

而一旦擺脫自然狀態的束縛
我不再依照自然形貌看取我的道身
願如希臘金匠製作的形貌
鍍金並貼覆一層光亮的金箔
使慵懶的帝王清醒
或棲停於金色的枝椏 
向拜占庭的王公貴婦歌詠
已逝的、正在流經的、或行將來臨的一切

*
......鮭躍於瀑

.....鯖集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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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一》:

航向拜占庭 (余光中譯)

那不是老人的國度。年輕人
在彼此的懷中;鳥在樹上
──那些將死的世代──揚著歌聲;
鮭躍於瀑,鯖相摩于海洋;
泳者,行者,飛者,整個夏季頌揚
誕生,成長,而死去的眾生。
惑於感官的音樂,全都無視
紀念永生的智慧而立的碑石。

一個老人不過是一件廢物,
一件破衣掛在木杖上,除非
靈魂拍掌而歌,愈歌愈激楚,
為了塵衣的每一片破碎;
沒有人能教歌,除了去研讀
為靈魂的宏偉而豎的石碑;
所以我一直在海上航行,
來到這拜占庭的聖城。

哦,諸聖立在上帝的火中,
如立在有鑲金壁畫的牆上,
來吧,從聖火中,盤旋轉動,
且教我的靈魂如何歌唱。
將我的心焚化;情欲已病重,
且系在垂死的這一具皮囊,
我的心已不識自己,請將我納入,
納入永恆那精巧的藝術。

一旦蛻化後,我再也不肯
向任何物體去乞取身形,
除非希臘的金匠所製成
的那種,用薄金片和鍍金,
使欲眠的帝王保持清醒;
不然置我于金燦的樹頂;
向拜占庭的貴族和貴婦歌詠
已逝的,將逝的,未來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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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二》:

航向拜占庭 ( 楊牧譯 )

那不成其為老者的國度。年輕的
在彼此懷抱,鳥在樹上
──一些將死的世代──歌唱,
紅鮭瀑布,鯖魚擁擠的海域,
水族,血肉,和羽禽整個夏天
極稱盈育,和生產,以及死亡。
沉緬於感性官能的音樂,漠然
遺忘那見證智慧不朽的碑表。

衰朽的老人無非卑微瑣碎,
細棍子上擺盪的一件破衫,除非
靈魂擊掌長吟,愈越高聲
歌詠襤褸穿著生死必然的衣裳,
凡學習歌詠者無不認真領會
碑表所記彼等自身專屬的榮耀;
而因此我就已經飄洋過海一路航行
來到神聖的都城拜占庭。

啊上帝神火堆裡屹立的聖徒們
儼然昭顯於牆壁金飾的鑲嵌形象,
請自神火攸降,迴轉於環鏇之中,
為我靈魂歌吟詠唱的大師。
請將我心殫竭損耗;病於慾念
復束縛於一匹瀕死的野獸
它已經不復認識自己;請將我整肅
檢點,交付與永恆的技藝。

既已和自然相違我就不再
從自然色相襲取驅體形似,
惟古希臘巧匠錘鍊黃金與璀璨
琺琅打造的形體適足以
教一個睡眼惺忪的帝王清醒;
或者棲止於黃金的枝枒之上
正對拜占庭的貴胄仕女們歌吟
細說過去,現在,和未來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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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蘇菲亞教堂(古拜占庭東正教堂)的壁畫:







 
 


台長: Katle and 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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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le and Joe
a paltry thing 譯為「累贅之物」比較恰當,但為了襯托下一句的破衫,幾經考慮,還是維持原譯。
2008-04-07 11:27:57
阿銘
打錯嘍,濟慈是生於1865......
2008-04-08 11:11:43
版主回應
謝囉,馬上改!
2008-04-08 12:38:16
阿銘
周大哥止於至善的精神,我是遠遠不如,真是慚愧。
周大哥覺得葉慈詩選的譯版,是楊版好還是傅版好?
2008-04-14 21:26:25
版主回應
不敢當,感謝你的抬愛和指正。
兩本各有優勝和缺失:楊譯有自己行詩的風格,傅譯意思比較白,但也有錯譯之處。
不妨兩本都有,對照原文和兩譯本可以互補並推敲出原詩的意涵。
2008-04-15 22:44:06
KUMA
(Those dying generations)

請問版主,上面那句翻譯是否忘了補上??

另版主翻的蠻美的...^^
2009-04-21 03:01:12
版主回應
多謝美譽。
”Those dying generations”
移形換位到──
”一整夏都歌頌著「終必消亡的」孕成和誕生
投入官能的樂音,「不知死之將至」”
為了行文之勢,不得不的權宜之計。
不知 KUMA 君覺得妥當否?
2009-04-21 11:02:26
KUMA
原來是為了行文之勢啊

只能說很棒...
2009-05-04 03:52:40
版主回應
謝謝。
常覺得翻譯不是一比一硬譯,把背後的意思或真正的詩味迻譯過來才是要務...
這也是我一心盼望能盡力而為的。
2009-05-05 19:12:44
路人甲
顏斯華在自由時報的「英詩&英文名曲部落」對這首詩有蠻詳細的解釋 。
http://blog.libertytimes.com.tw/grandmaster/2009/05/22/33033

版主不妨參考看看
2009-05-22 23:31:03
版主回應
謝謝,整體翻譯不錯,一些解說確能解惑。
令人不解的是:
“In one another’s arms” 為何是「偎著各自臂膀」
而不是「偎著彼此臂膀」。
2009-05-24 17:16:55
路過
各自就是「彼此」丫。

各自 的音響較為「鏗鏘」。
2010-01-27 12:46:23
版主回應
各自是:每個人自己。
彼此是:相互的稱呼,指雙方相互間。
「偎著各自臂膀」意思是每個人依偎著自己的臂膀;
「偎著彼此臂膀」意思是相互依偎著對方的臂膀。
“In one another’s arms”應是指情人或朋友相互依偎著對方的臂膀,或互摟。
2010-01-28 08:56:20
Lisa
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余光中的翻譯,出自他的哪一本書呢?
2010-03-05 10:39:16
版主回應
抱歉,不知出自哪本書,是在網路上查到的。
請參閱:http://mypaper.pchome.com.tw/happyfishs/post/1306397163
http://www.stat.nuk.edu.tw/huangwj/south-article/230_970828.pdf
另,以「航向拜占廷」搜索網路,可查出更多引用余譯的網頁。
2010-03-05 16:51:36
米千因
親愛的周先生
計劃給報刊投個遊記,想補上葉茲的<航向拜占庭>的中譯,看來看去,以您的最得我心,想於小作中引用,故來請求您的同意.若蒙您慨允,能否請您將譯文與大名傳送至我個人的電子信箱.
唯 不知編輯是否採用或有所增刪,先此說明.

敬祝一切安好

米千因
2011-02-15 20:19:59
版主回應
已回信。
2011-02-15 23:20:43
翻的真是不錯
解說也確實很詳盡

真正厲害
2012-06-20 09:13:33
版主回應
謝謝。
得到您的欣賞,十分歡喜。
2012-06-20 12:21:37
xbox台片
真贊!
2016-04-28 09:22:57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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