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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3-07 07:38:45| 人氣2,621|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紀錄與劇情的模糊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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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與劇情的模糊界線
-由「北方的南努克」看電影的寫實傾向




電影是什麼?


影像的本質到底是類似繪畫一樣,作為一種藝術,能表達抽象的涵義?還是像攝影一樣,其本質是一種真實觀察呢?

這兩種說法似乎都有一套他們背後的哲學觀、美學觀。但是,我發現,前者基本上和電影的形式主義、表現主義有所關聯;而後者是和寫實主義、甚是人文主義扯在一起。我個人是比較贊成後者的。事實上,法國影評人巴贊他提倡的電影觀念,也就是今天我們認為的新寫實主義電影理論,就是以「影像=真實」這個大膽假設所出發的。

經由攝影和電影,藝術終於破天荒地可以為人類展現一種客觀的、機器造成的真實紀錄。而事實上,隨者攝影術的發展,繪畫的寫實傾向便開始讓位於攝影,而自己朝向另一個可以是完全抽象的層次。攝影和電影於是成為所有藝術中,最能夠寫實的一門。但電影又更勝於攝影,因為電影還可以記錄時間,呈現更完整、全面的真實。

但是,與其說電影市對現實的一種替代或是消極紀錄,不如說電影是人類對現實的一種揭示和心理痕跡。

事實上,電影的寫實本性是基於對現實本身,例如大自然本身,的一種深刻的尊重和試圖了解的慾望;並不是要取而代之,或從中抽離出可用的一、二個原素;而是要去發掘、提昇現實本性中的特質,使現實成為一個可以理解、而且人們可以感受到的一種現象。

紀錄片或許就是一個電影的寫實本性觀念的具體發揚。紀錄片要描寫的事物應該是要完全取自真實的,而創作者也應對他所關注的現實有一種程度的愛戀。然而,紀錄片似乎首先要呈現一種對真實的觀察,然後在其中創造者個概念和情感,在尊重現實的前提下,才可以展現。

「北方的南努克」不愧為紀錄片歷史上的偉大經典。它不但紀錄了某一段具體時空的人物和大自然,傳達出一個異常豐富、完整的現實風貌,我們甚至還可以在其中感覺到一種人文氣息,一種創作者對大自然和其中的生物,深刻的尊重和美麗的情感。

由巴贊的觀點來看,紀錄片和劇情片,這裡是指理想上的劇情片,他們的分界是模糊的,甚至其背後的藝術思考是連為一體的;反而他們和那些以純抽象思維為理想的電影,例如大部份好萊塢古典的電影和德國表現主義,是對立的,從本質上完全不同的。以下將由「北方的南努克」為起點,來看寫實主義的電影,或者就是巴贊他的理想電影,幾個創作上的態度、思考、與細節。





紀錄與劇情的模糊界線


「北方的南努克」片子一開始,便是一個北方冰天雪地的長鏡頭。呈現的是海洋上一塊又一塊的大冰塊,還有白雪覆蓋的大地,還有也是白雪覆蓋的遠山,地平線,其中,陽光在水面上閃閃發亮。攝影機運動也是極為簡單,就大概是坐在船上,用腳架拍的固定速率的橫向運動;然而,時間卻很長。人們感受到的是大自然,而不是電影技術。我們看到冰塊的一個又一個的不同形狀,水波的樣子,天空的樣子,光影的變化,陸地的分布,冰塊的分布,…… 其中,細節是無限的。因為大自然,以至於現實,並不會呈現什麼思考、理念,而是一個完整、含混、豐富的整體。佛萊赫提似乎意識到這一點,而在無聲片的時代,當劇情片在發展交叉剪接、蒙太奇理論的同時,竟然在這裡出現了一個長鏡頭!後來的寫實主義發展,長鏡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電影「技術」,例如我們可以從奧森威爾斯的「大國民」,「安柏森大族」算起,到新寫實,俄國的塔可夫斯基,還有我們台灣的侯孝賢,長鏡頭都具關鍵的地位。

再來,是「北方的南努克」的剪接。並沒有什麼出色、複雜的剪接技巧。大致上是連接場景,如果遠景、中景看不清楚,那麼就可以放一個較大的特寫鏡頭看清楚,加強重點。剪接也沒有什麼刻意的節奏可言,如果有的話,也是緩慢而不規則、不清楚的。剪接不具關鍵性地位,他完全讓位給現實。在最重要的動作場面,例如獵海豹,大致是以一鏡到底為原則,尤其是在動作最激烈的時候,避免用剪接來製造緊張或快節奏的情緒效果。這也是極富智慧與見解的表現手法,也同樣地只有在對寫實本性有深刻體會的作者導演的作品中,才可以找到。就像侯孝賢的「戲夢人生」,全片一百個鏡頭加一個特寫。而塔可夫斯基則自己認為,剪接並不重要,電影的節奏來自現實的節奏,剪接只是輔助傳達現實。

「北方的南努克」的戲劇結構也是吸引人的。片子是以生活片段組成的,大致上,是南努克一家人,從早到晚的一天生活。各個段落之間並沒有什麼戲劇邏輯,大致上只有時間上有所關聯。我們知道這是一部劇情化的紀錄片,但佛萊赫提竟然擺脫用戲劇結構、戲劇張力來呈現意義的誘惑,而呈現生活狀況本身。但我們觀眾並不會感到突兀,或者「看不懂」。事實上,他電影的片段都是以生活來串聯起來的,有很完整的真實感;我們也會感覺到很多的意義,而且,是自己構想出來的,可以是很深刻的意義;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解釋,而且大可有各式各樣的解釋;不同於用剪接、戲劇手法讓人產生的簡直是反射動作般的意義和感覺。這又是優良的寫實主義所具有的原則,像新寫實主義,電影裡的內容多半是生活的插曲;更有甚者,在新浪潮以後,戲劇結構和戲劇手法變得更寬鬆,而且更生活化了。如果說,這是一部普通的、就是要呈現生活片段的紀錄片,那麼,這種手法或許有些僥倖、湊巧的成分;但佛萊赫提知道他要的是劇情化的紀錄片,還是用這種手法,就讓人不得不佩服其想法和遠見了。

最後,我試著要提出的是,其中人物的臉。南努克的臉,他妻子的臉,小孩子的臉,甚至是他家狗的臉(在片中狗的特寫還真多)。他們的表情、動作,和戲劇上的表演並沒有關係,而是自己本身就是一種完整的真實。他們完全意識到鏡頭、攝影機的存在:南努克會不時看看鏡頭,小孩也有種羞澀的表情。我們看到的是完整的人性。南努克充滿皺紋的微笑,小孩子和小動物一樣地純真可愛,狗要吃東西那種翻起牙齒的氣勢,還有晚上狗在冰天雪地的寒冷和「寂寞」。這一切都是用文字訴說不完的感覺,而呈現出一種詩意。這裡要提出的是,德萊葉的「聖女貞德」,那是眾所皆知的「特寫」的電影,大部分都是女主角臉部的大特寫;我們又知道,德萊葉不准他的演員去表演;那這部電影到底是在幹嘛?我們看到女主角的臉型、輪廓、甚至毛孔;還有極細微的眉頭、嘴角、眼神,面部…….. 細微的變化、轉折,還有說話時的神態(雖然是聽不到聲音的無聲片),哭泣、微笑、恐懼、哀傷、處之淡然的的表情細節。這一切,都表現出一種活力與自信的真實,一種總歸到最後,情感上的真實。

「北方的南努克」的價值並不只是在它是一部紀錄片,它還是一部電影,一個電影藝術的具體呈現。從某個角度來看,電影不是分為紀錄片、劇情片、甚至實驗片;而電影的好壞,視野的高低,在某些人看來,起碼是在巴贊這些人來看,完全仰賴其對現實的態度。



參考資料:

「電影是什麼?」 巴贊著,崔君衍譯,遠流出版

特別是其中幾篇文章:
攝影影像的本體論
完整電影的神話
電影與探險
沉默的世界
被禁用的蒙太奇



「雕刻時光 」 塔可夫斯基著,陳麗貴、李泳泉譯,萬象出版



台長: Jay Yo Chen, 潔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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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站分類: 藝文活動(書評、展覽、舞蹈、表演)

你知道裡面的演員都沒有血緣關係這件事嗎?我上課聽老師說的!真是太震驚了!
2011-04-29 20:2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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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3 16: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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