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一 戰利品
我是有錢人狂想曲
尼斯其實說不上有什麼好玩，特別是如果你對馬諦斯不感興趣的話。當然，都這樣說了，馬諦斯是誰，作過了什麼，就別問了，那不在本文討論範圍內。現在要講的東西俗氣的很，與藝術一點關係都沒有。
本來就說了，此行的目的，採辦訂婚用品是很大的一項(不知道為什麼，寫到採辦時會想到乾隆年間的江南織造，難道亂花錢是一種宿命？)。手上拿著額度頗高的卡，向來出手小氣的我，也難奈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結婚畢竟是一生一次，此時不花錢，留錢待何用？
比起東西精緻、種類繁多，尼斯是怎麼樣也比不過巴黎，不過即便回到巴黎，也會因為時間有限，很難認真的比較出什麼。基於第一天抵達巴黎，就買下小禮服的紀錄，倒是沒有擔很多心，對尼斯沒有抱什麼期望，隨意逛逛，有中意的再說。
尼斯的觀光味很重，與其說我在這裡遊玩，不如說是把尼斯當成據點，到散落尼斯各處一日可達的景點遊歷。這一天，是打算去蒙地卡羅見識一擲千金的闊氣，卻在去車站的路上，看到了尼斯的第五大道。
其實初見尼斯是有點鄙視的。很懶散的小城，很懶散的風景。好像什麼元素都有一點，卻什麼元素都不地道，也許是因為跟本人的特質過於雷同，反而招致些許厭惡。本以為這樣的地方，不是精品店的容身之處，卻在拐錯彎的閒晃之中，看到了面海的那一長條世界各大牌並列的街道。
蒙地卡羅可以等！這裏在我眼中，真是最好的SHOPPING聖地。第一店很集中，再來品牌不會多得過分，最適宜我這種懶人。再說，還不到旅遊旺季的六月初，每一家店看起來都氣息奄奄，可沒有巴黎聖米謝大道的盛氣凌人。逛起來舒服多了。
購買的原則是早商量好的。一來我不求量，寧願東西少，但每樣的精緻度和品質都高。再來是要用得久，可不要掏一大筆錢買隻錶，結果還二年停二次！採辦的物品大概就是我的皮包和鞋子；林的襯衫西裝皮帶鞋子領帶等。一位摯友是時尚大家，早就千叮嚀萬交代，皮包務必買真皮。雖說LV等大牌近來狂推非皮製的包包，也都很貴很漂亮，但畢竟那都是一陣流行，流行過後再看那只皮包，是怎麼看也沒有價值感的，既是要久用，真皮才是正宗。
堪稱購物專家的姑姑也交代：LV出名的那幾款花紋，全都是合成皮，如果想要真皮款式，LV的款式就比較有限！我是知道LV的經典花色是採用一種油畫用、名為Canvas的帆布物料，外加一層防水的PVC，讓它的皮包歷久彌新，不易磨損，倒不能說是不值錢的質料。可是我又不是要買旅行箱，什麼防火耐熱，大概也用不著吧？`)
話雖如此，在眾多品牌之中，我們還是先進了LV。在台北，所有的書籍雜誌，只要提到法國，就一定會提到這個因為鐵達尼的沉沒而大紅特紅的品牌，好像來了法國而不朝聖，就是笨的可以、完全沒有Fashion eye的人。我們也是中毒太深，不由自主的就穿過LV兩個大字下。
每一間LV都有不同的裝扮，不過帶出的風味是一致的；就像每一間星巴克都有點自己的特色，可在怎麼樣，裡面飄出的也一定是咖啡香，絕不會是水果味。這樣的比喻是有點不倫不類，可是連鎖店的特色就是如此，不管你賣的是上萬名牌包，還是百元冰拿鐵。
LV的一貫風味是什麼呢？在這裡我感受到的是冷。
雖然LV在各地的旗艦店一向以設計新穎著稱，不過尼斯的LV就像紐約紐約裏的星巴克，賣的東西雖然一樣，可就有種局促和簡陋。不過sales的態度倒是很一致，讓我在陽光的蔚藍海岸旁，嚐到一種不合時節的冷。看到我們衣不見華貴，包不見名牌，即使一店裏全無鬼影，西裝筆挺神情高傲的店員，用不輸巴黎人的貴氣，以鼻孔檢視我們。這裏可沒有一甕子的日本朝聖客，大概我們也沾不到黃皮膚的好處。
實話說，是沒看到什麼讓我心動的款式，乾脆熱臉貼上冷屁股，抓著sales亂問。原來這個sales是從巴黎調來的，難怪！雖然不是很懂LV調職的流程，可是從巴黎調到尼斯，怎麼看都是降級吧？虧你還一臉神氣，完全的搞不懂。
空著手，我的眼睛在看到不遠處的香奈兒時放光。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香奈兒？獨領風騷一世紀的香奈兒，不正是活脫脫的法式香榭傳奇嗎？比起拿破崙時期的御用捆工LV，山茶花標記的香奈兒夫人似乎更代表一種經典的風華。
雖然香奈兒早期是以特立獨行起家，但經過長時間的演化，現在有名的都是相當中規中矩的樣式，一種有點年紀的奢華。不過，話說回來，沒有一點歷史，也無法襯托出風華絕代的樣貌。稱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有如花嬌顏是恰當的；可要形容芳齡不到十八的小女生風華絕代，可就會有點哽住。
雖然我年紀也有三十了，怎樣都不算小女生，但要揹上一只風華絕代的包包，也還是會擔心只顯得出「陳跡」而顯不出風華。不過香奈兒在21世紀開始注意年輕年輕族群的消費力，也因此設計出比較年輕的款式。當然，我不過耳聞而已，香奈兒畢竟不是三不五時可以消費起的星巴克。
跟LV比起來，香奈兒的店員在一開始有一種降尊紆貴的氣質。也就是說，雖然不見得把我們當成可能顧客，可還是會給我們很像回事的笑臉。說得白話點，如果香奈兒的服務人員有大貴族的雍容，LV的服務人員差不多就是大貴族的管家，習於抬著下巴以展示自以為的高貴。
「有錢的是大爺」這句話是絕對不變的真理。起碼，在你的錢還沒有轉到他們口袋前是的。當我們展現出頤指氣使，嫌東嫌西的可能買家三大定律時，可真是徹徹底底的過足了大爺的癮。「喜歡粉紅色？夫人您可以看這幾款。」「您真是好眼光，這是我們最經典的樣式。」「啊！這個顏色可以襯得您的更白呢！」「這一款的容量大。還是您喜歡精巧一點的？」「……」林只有在皮包來來去去的空檔間用很無措的眼神看我，顯然的抓不到一點概念。
選中了一個淺橄欖綠、皮繩編織金屬鏈的經典款皮包，是林要送我的。據說前人曾經在巴黎的銀塔讓林狠狠地斷過一根肋骨；我想這回的香奈兒包應該讓林的大腿骨也斷了。我順便幫捷老媽挑了一個包包帶走，這是捷老媽交代的，買單的既然不是我，我樂得大方。這樣一回買上兩個包包的觀光客，在尼斯的香奈兒顯然地少見，服務員那種雍容大度正在一點一滴消失，現下急著向我推銷衣服皮帶高跟鞋起來。
圖二 襯衫品牌
Shopping是一種恐怖的習氣，一買起來好似不能停手。在短短三十公尺不到的距離，我們很快的又進入一家襯衫專賣店Alain Figaret，是巴黎牌子。在巴黎的第2區到第17區散佈它的專賣店，巴黎外僅有幾個大城市有它的據點，尼斯是其中之一。妙的是，這個品牌也走國際路線，但分店全在亞洲，東京、香港、新加坡和索爾。台北雖然不在榜上，可我相信，這家的襯衫應該相當合乎亞洲人的身材。
對啦！這次我是那個付錢的大爺，林很像依附著我的小白臉，鬧著要他換穿格子狀的、長條花紋的、袖扣款式的、立體菱形花紋的、黃色米色粉紅色、白色綠色天空藍。這下才知道，原來男人在平凡無奇的襯衫之中，絞了多少腦汁想參雜一點不一樣！我是第一次踏入這種襯衫專賣店，很乾淨的木質地板，很敞亮的空間規劃。襯衫不是一件件不同款式擺出來的，而是按著領口大小花色不同，一格格歸類在堆到天花板高的木架子上。很清爽的男性空間。
這麼多花色真讓我訝異！是台灣的男人比較無趣嗎？我曾經以為襯衫只有藍色和白色，就是繞了地球一圈回來，故鄉的男人也只多了黃和粉紅兩個選擇。我的模特兒林是該與眾不同的，在一次次的換裝之中經挑細選了三件兩人都滿意的花色；還不夠，再拉過店員，拜託她以法式的專業美感，挑出三條相配的領帶。回頭看，也有賣襪子，一起買了吧？又買了襪子數雙。
意猶未足，隔壁就是BALLY，雖然不是法國牌子，但總能退稅，我們又一頭闖了進去。這一次體認到雙C牌紙袋的功能了。在前往LV的路上，我們其實已經經過BALLY，當時進去小晃一下，裏頭的義大利店員根本懶得招呼。這一回來，手上兩只黑底白字、貼上白色山茶花的紙袋，簡直就是BALLY VIP貴賓卡的證明，兩個店員的勁全來了，一個勁的招呼，像是黏人的蒼蠅，連新上門的顧客都顧不得招呼。
如果不是林在旁邊，我還真想擺出奧客的態度，給這些前倨後恭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不過服務態度跟商品是兩回事。BALLY的鞋子相當出色，雖然樣式不算多，設計也不特別，但是耐穿好走，選一雙基本款來穿，是可以用很久的好鞋。雖然TOD’S也不錯，可我偏偏怎麼看那幾顆豆豆就怎麼不順眼。林老愛買ALDO的鞋款，不是說不好，可是一雙雙都重得像石頭，硬得像橡膠，像足了固特異的活廣告。
林對我的評語不置可否，大概念理工的人很講眼見為憑那一套。沒有穿過好走的鞋子，他是想破腦袋也不會覺得鞋子有啥大差異。好吧，那至少試穿一下，雖然你不以為樣式有什麼不同。當林的腳踏進BALLY的那一剎那，我就聽到冰雪消融的聲音。「好輕耶！好好走喔！」林好像發現新大陸，穿著鞋子這裏踩一踩，那裡踏一踏，只差沒跳起來。
試穿的結果出乎意料的令人滿意，林就要求我也挑一雙BALLY的好鞋，結果戰利品是兩雙鞋加一條皮帶，店員還不滿意，頻頻問要不要再看個包包？
累攤了，原來花錢也可以這麼累。我們在離BALLY門口十公尺內的咖啡館停下來歇口氣，順便很招搖的展示一大堆名牌提袋。想想真可怕，短短不足五十公尺的街道，足足耗去我們兩個小時的時間，和不想去計算的金錢。啜了口咖啡歐蕾，林滿足的嘆氣：「所謂有錢人的生活大概就是這樣吧？」是啊，從來沒有過這種根本不看價錢就刷下去的經驗，真的有自己是千萬富豪的錯覺。
於是，在蔚藍海岸的尼斯城，我和林慵懶的靠著高背的藤椅，在CHANEL、Alain Figaret和BALLY的包圍下，伸直了雙腳，爲千萬富豪的狂想舉(咖啡)杯！
附記：夢沒有做很久，並不是因為看到信用卡帳單，而是當夜參觀了蒙地卡羅的大賭場，才知道我們連作夢都作輸人家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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