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前~
身為一家以服務與質感著稱的好品牌書店，在百業俱休、鐵門深鎖、闔家團聚、共享天倫的農曆年裡，完全的、徹底的、不計成本的、無怨無悔的為滿足廣大愛書人熊熊燃燒的，求知若渴的熱情而開店，是一件連想都不用想的，理所當然的分內事！而身為一家以服務與質感著稱的好品牌書店裡，一個向來以服務與質感著稱的小小店員，除了按表上班，更衣打卡外，又還能有什麼脫線出軌的選擇與把戲呢？？
一如往昔，每逢破曉夢醒時分，冷冽的寒氣正要以鼻涕為原料，將我露出棉被的兩窪鼻孔封印結凍時，「理智」與「惰性」，以小天使、小惡魔為代理人的永恆交戰又再度上演！
解嚴以前，只要理智搬出蔣公觀魚逆流的勵志故事時，我的惰性馬上立正稍息舉手答有，滿臉羞慚，無地自容的投降認輸 ~ 但最近幾年，蔣公的地位已經變的比碗公還不如，碗公至少可以用來盛裝香噴噴、暖烘烘的牛肉麵，或者在過年時讓「習巴辣」在肚腹裡痛快翻滾，分出個四四六六豹子癟十，弄的碗邊的賭客們一顆心七上八下、整個人六神無主！而蔣公呢，越來越有空。自從被台銀總裁片面告知五百塊「封面人物」換人後，蔣公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能在十塊銅板上露臉傻笑..........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笑容中掩藏不住的僵硬、尷尬、淒苦與無奈。
正當我想趁最近寫張賀卡給他拜年打打氣的時候，竟發現十塊錢也開始雇了個新人做封面試鏡，害我寫了一半的安慰信只能揉掉，直接改在書店裡挑一本「如何經營有尊嚴的退休生活」給他，希望蔣公在看了之後能逐漸釋懷，願意敞開心胸出來走走、別老是躲在家裡不願意跟朋友見面打屁。（想想阿扁民調一直沒起色，搞不好320改朝換代，他老人家的徒孫輩「戰哥」跟「宋崽」也許能弄點兼職工讀或家庭手工給他打發時間，賺點零用錢貼補家用也不一定！）
扯遠了，老愛岔題，反正我爽！
至於現在呢？？
我的理智學會用在大西洋怒濤中，隻手擊敗拿破崙的英國海軍大臣「納爾遜」（就是在上海灘賭聖中，擒住星爺的「納爾遜式鎖」的納爾遜，最後星爺用食、中雙指反插日本兵鼻孔而脫困！厲害！多虧了「打電話問功夫」~）的勵志小故事來激勵我起牀。
故事是這樣的，小時候有一次，早上天冷，哥哥撒賴不想上學，小納爾遜正色訓斥，以諸如「怕冷貪睡就不能作大事」之類的理由，把兄長駁的啞口無言，只得龜龜上學去。雖然我知道就算我奮勇起床、刷牙洗臉尿尿吃飯看報穿鞋準時上班，行禮如儀，也不保證能出落成一個威震四方、青史留名的堂堂男子漢、蓋世大英雄，但最起碼的，單純想吃早餐的飢餓衝動仍然可以提供我從暖床到便所，短短五公尺路程的所需的強大推力！
中略
書店開門了。願意冒凍抗寒，在大過年毅然放棄牌桌賭局，堅持光顧本大書店的愛書人們絡繹不絕，如抹黑文宣般一波接一波飛來，讓本店的每一個角落頓時蓬篳生輝、門庭若市，一時間內冠蓋雲集、群英薈萃，好不熱鬧！當然，就和平常一樣，還是有極少數的毒草爛渣、壞份子、臭石頭，來書店只是為了解內急、摳屁股、搞破壞、說是非，並用盡一切可能手段，想讓懷抱一腔服務熱忱，完全沒有因為過年要上班而不爽的圖管專員氣到口吐白沫、中風爆血！孔子曾對粗線條、沒禮貌的二楞子-子路說過；「顧客永遠是對的，打落牙齒和血吞」，而深受中國傳統文化薰陶的我，一向以服務與質感著稱的我，也只能僅尊夫子的諄諄訓誡，無時無刻都笑臉迎賓，舉止優雅，同時勇敢、堅毅地面對那排山倒海而來的屈辱與挑戰！
莫約早上十一點四十六分，當秒針正越過裱面「3」字的上空時，一位莫約四十出頭的端莊熟女一路朝我走來，還不待我開口，便搶先問道「先生，請問有沒有瓊瑤的小說？」而專業嫻熟、訓練有素的我當場不加思索低接道「有，請問您要哪一本？」「ㄜ，還珠格格，你們有嗎？」「應該有，這邊請」踏著自信從容的步子，我帶客人來到了「大家文學區」.............
我伸出食指，鎖住目光從左到右橫移：劉傭、無蛋如、張慢捐、匹子菜、疼阱束、吾若拳..................沒有！抓抓腦門，故作無辜狐疑貌，轉到後面架：烏鴉、傻強、肥雪、瘋鏢、如花...........也沒有！我慌了~轉身到「現代中文創作」中找找，ㄑ字部..................圈圈、叉叉、洞洞、么么............還是沒有，我真的慌了，那種尷尬就像是中學時代，在課堂上看A書，又褲子因縐折而隆起，被帶著有色眼鏡，露出嘻嘻蔑笑的歷史老師抓包一樣，真想當場挖個洞讓老師鑽進去～趕緊回頭再找一次「大家文學區」的背面櫃，又急撥電話給樓下打茫中的瓢亮同事，央請她幫我在影視小說區看看，同時兩步拆成三步地直奔一臉嚴峻的組長，低聲詢問還豬哥哥，不，還珠格格流落何方，是否無恙？（因為我們「好品牌的超世代奈米電腦」顯示還豬格格一、二、三集應該都還各有一本才對）思路清晰、八方無礙的組長瞬間四步併作兩步（約分？你秀逗啦！這種事能約分嗎？！），拉開「大家文學區」的屜庫（抽屜當作書庫），鷹眼銳爪齊發，如俯抓小雞般將三本雅致大方的還珠格格不容分說地手到擒來，讓它們連殺豬鬼叫的時間都沒有～整個動作在奈米分之一秒內結束，乾淨俐落、篤定確實，是暴力美學的經典展現！
我捧著由組長一言不發遞來的書，推起一臉如茶館小二般扭捏生澀的笑容，除了不住地哈腰道歉外，還將三隻小雞失而復得的曲折經過編成一爿苦盡甘來、笑中帶淚的通俗劇碼，輔以如簧如蓮之不死頑舌的生動演繹，才辛苦將一場可能降臨的暴雨及時化解。
等心跳、脈搏回歸常速，盜汗、打顫、痙攣、燒痛等症狀都稍稍平復後，我開始思索一個有關於「文類更替」與「作家興亡」的雄壯歷史！這段進程的規模有如海嘯般洶湧巨大，其運動卻又像山澗曲流之蜿蜒般沈靜安詳。記憶，拉回到十年前，座落於台電大樓對面，現早已變成中國信託的金石堂羅斯福路店..................
剛考完高中的我，身上拽著幾百塊，想挑本好書嘉獎自己三年來的辛勞...........走到中文作家區，銳眼一掃，從書櫃上各個作家的名牌上正挑反揀出幾個目標作家的名字。順道一提，那個時代比較少所謂的「芭辣作家」，就算有也不多，有一顆劉姓芭辣到是一直開花結果，固定有一群逐芭辣之夫會晨昏定省、行禮問安地送上肥料錢。而另一顆老把「釋迦達摩、菩提甘露」掛嘴邊的特級幹芭辣，則在一次「海綿體」強壓「海馬體」的醜聞中（可惜那時還沒有壹週刊），被媒體一舉踢爆，從此家裡蔬果、青菜、蕃茄、蘿蔔、雞蛋一樣不缺，因為憤怒的讀者大眾永遠深深感到「一腔憤慲無處發，騙我誠心二十年」，隨時準備用當天清晨五點多從青果市場運來，最新鮮的（露水尚未乾~）「時菜」（也就是「公司湯」會用的原料），好好伺候這位貪、嗔、癡、慢、疑，五大罪狀一樣不缺，瞬間從極樂西天一路滾摔到無間地獄的萬世大神棍、絕代大淫魔！！
他姓林，禿頂，周圍有長髪，像一隻七十公斤的河童！
又扯遠了，老愛岔題，反正我爽！
當時，書櫃書架上最橫行霸道、睥睨天下的作家（晚近有被歸到果園的危險，十分危險）叫「窮搖」！別誤會，這不是哪間搖頭怕補的屌名字，是一個文靜爛漫、多產多藝的作家的名字。曾流行一時的無雙經典對白：「你這個殘忍的小東西~嗚哇哇~~~」便是大師信手拈來之妙筆！就和天地男兒們的雄風：「那話兒」一樣，一個作家的「砍站」、權勢、收入、說話大不大聲等「囂掰指數」是用「長度」來測度的！什麼長度？？全部作品，或作品集佔全部書架的長度或比例：半吋？三吋？一呎？四呎半？七呎！？忽長忽短？長短自如？？？喔喔喔~好屌，好屌！
當時的「窮搖」在一些大書店裡，就是那種海跨七呎而面不改色的大人物、狠角色。而在下當時也在「六顆夢」的爛潮下，用一個下午的時間，將「碗軍表妹」、「雅七」、「三躲花」還有另外三顆蝦咪挖哥夢一口氣看完，兀自五內翻騰，感動不已~
但隨著時移事往、時過境遷、白雲蒼狗、滄海桑田，昔年曾以「巾幗七呎半」笑傲江湖，硬是將眾家毬（球）髯鬚眉踩在腳下，碾來轉去的「三廳電影之劇本天后」，竟也罹患了只有雄性哺乳類（尤其是靈長類、尤其是人類）才會面臨的「陽痿」問題。那尺寸從七呎、六呎、四呎、三呎、三呎半、一呎，一路急縮（相信我，你用髪簪猛刺大錐穴也沒用，不會ㄉㄨㄞ 么一聲地彈出來 ~），終於在我投身浩如煙海的書店大軍的此刻，徒留包皮比「內容物」還長的窘境，令人不勝欷噓。
回到我們這個「芭辣芭辣滿天下，越冷他越芭辣的時代」。
兩個月前，一個土哩瓜嘰的國中每眉來到書店，跟今天的熟女一樣，劈頭就希哩呼嚕的問了一堆，不同的是，我猜她當時嘴巴裡的滷蛋還沒嚼碎吞嚥完全，以至口齒不甚清晰，所以當她問我「鄉紳，搶問有畝有吸奸孝廉」時，我真他媽一頭霧水！首先，我一沒田產，二無功名，人也寒酸小氣，怎麼會有鄉紳美名？？其次，雖說歷朝歷代中，的確有「孝廉」之仕宦蹊徑，但所謂「吸奸」之稱號，確實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待她滷蛋盡散，一路滑向食道腸胃後，我客客氣氣地請她再說一次............「西街少年？」「ㄜ，是西城故事（The West Side Story）的東方少年文庫版嗎？？不是（驚，大驚！）？！！」「ㄚ？！最近很紅的小說？（狂驚）」我閉上嘴，用「好品牌超世代奈米電腦」的類神經搜尋系統一查，赫然跳出「大家文學區 - 西街少年 - 庫存15本」的斗大亮字（驚驚！），我當場暈了過去，醒來時身邊躺著「新娘」，那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還有一次，另一個土哩瓜嘰，跟上次把我嚇昏那個簡直是一個媽生的國中每眉，也以同樣電光石火的速度問我「先生，請問有沒有一本書叫『小雛菊』？？」（她妹妹顯然沒吃，或不喜歡吃，或已經吃完了"滷蛋"~）「應該有，這邊請」踏著自信從容的步子，我帶客人來到了「社會問題區」，想將想像中為數眾多、悲慘至極，有關稚幼雛妓被迫推入火坑，身心俱創，讓人極為沈痛的報導分析交給眼前這位小小年紀就懂得悲天憫人的每眉..........就在我笨手笨腳的翻找了一陣，徒然無功後，我再次求助於「好品牌超世代奈米電腦」的類神經搜尋系統，鍵入「小雛菊」三個字一查，「小雛菊 -大家文學區 - 庫存9本」！經過上回的大風大浪，這次沒昏到，堅定腳步走向「大家文學區」，心中仍不禁默想：怎麼雛妓問題竟變成攤在陽光下的家常題材，甚至寫入了娛樂大眾的消遣讀物？？三十秒後才赫然發現，淺藍色封面的「小雛菊」竟然跟「泄寄生」一樣，同屬於時下最流行的網路小說系列，而且從封面封底的文案插圖看來，故事跟悲慘雛妓問題八竿子打不著，反而是跟麻辣先師同款的校園青春題材~就在我終於支撐不住，將要昏倒並墜地前的那一剎那，那一奈米分之一秒裡，我終於明白，雛妓是屬於我小學/國中年代的記憶/社會問題，我已經十年沒有從真人或新聞主播或報紙的口中筆下聽到或讀到這兩個字了！隨著直轄市長直選、總統直選等重大政治議題上的躍進，我們也早已將標誌貧窮、封建、黑暗、墮落、邪惡的雛妓時代遠遠的拋在腦後；時代進步了，產業升級了、資本發達了、服務精緻了！我們熱切低張開雙臂，奮勇向援交、3P、網交、轟趴的人道時代挺進挺進再挺進，深入深入再深入！被壓迫的女孩們站起來了，一切收入盡歸勞動者，沒有人能以暴力威嚇層層地剝削你們的血汗錢、皮肉錢，速速奔向名牌吧；慾求不滿的叔叔伯伯歐吉桑放心吧，一切快感盡歸付費者，沒有人能再以與未成年少女發生性交易、摧殘國家幼苗（頂多說揠苗助長）的沈重帽子詆毀你、綑綁你、設計你、恐嚇你享受酣暢爽快的天賦人權，擁抱青春肉體吧！
舉目所及，雙耳所聞，盡是一片歌舞升華、物阜民安、風調雨順、五穀豐收的妙音美景，真格低太平盛世~
我昏倒了，這次久一點。醒來的時候，「新娘」不見了~
初三天氣好，窮搖不見了，小雛菊開得滿山遍野，姹紫嫣紅，迎著春風，搖曳生姿；西街少年滿街爆走，精進自強，正為了救國救民的大業辛勤奮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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