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中之後,比較少往老孫那兒跑.下了課多半是去彈子房敲幾桿,或是在籃球場鬥牛,每天都混到晚間新聞開撥了才肯回家吃飯,只有假日或有考試才會有空去看看老孫.而老孫也還是老樣子,在學校當他的工友,國軍文藝中心有戲看,就看看戲,不然就去西門町的紅包場聽懷念老歌,過的也挺愜意.阿良放假的時候幾乎都是住老孫的地下室,他說他不回那個廟不像廟,家不像家的鬼地方,所以每回放假探望過他母親之後,就在地下室借住兩天.這樣也好,阿良可以陪老孫喝酒,我的酒量是沒法陪老孫盡興的,他還沒暖胃我就已經先倒下了,現在有阿良可以和老孫喝上一晚,我比較沒法理解的是,他們兩聊起天南腔北調的還真能湊合,大概是黃湯一下肚,就都聽得懂了罷.
有回阿良放假回來,我們在地下室聚聚.老孫燒了幾樣拿手菜,阿良準備了好幾打啤酒,老孫則是堅持喝他的陳高.飯還沒吃完,我已經被兩瓶啤酒整得說不出話來,脹紅著臉癱軟在破沙發上.阿良可能是喝多了,說話愈來愈大聲,一開始還努力的說著國語,後來乾脆就用台語開罵了:[幹!那間宮愈開愈大,神桌上的佛像愈拜愈多.沒有一次我回去客廳是沒人的,一堆人在那排隊問事情,給那個畜牲的香油錢是愈來愈大包.幹!他有錢就開始喝酒,喝完酒就大聲嗆給我聽.]阿良說這話的時候,激動的把啤酒罐都快捏扁了.
[說什麼神佛保佑,他這麼辛苦來給世人排災解難,還收留我們母子,總算開始有回報了.現在宮愈來愈有名,上來求他的人這麼多,現在宮裏錢多了,要來看看那個臭屁囂張不知道感恩的人是什麼下場.幹!我老母在做女工養我到國中,現在我自食自力,幹!靠畫符賺兩個錢就要我去求他喔?大家等著看,神佛如果真有眼,就要給這種打女人的垃圾報應,不然什麼神佛都不要去信了啦.幹!]
我實在是沒有體力可以回答阿良,那些圍在他們家的都是賭徒,那不過是他繼父的鬼話符,被解成命中某期大家樂的號碼,沒有什麼排災解難那麼偉大的事.老孫也不知道是真聽懂還是怎麼的,自個兒拿著杯高粱,表情凝重的直勸阿良別生氣.
那晚就聽阿良罵了他繼父一晚,老孫就坐在一邊悶不吭聲的喝他的高粱,而我醉得只能躺在邊看著他們.
其實高一那年的聚會差不多都是這樣的內容,直到高二,高二那年我們三個都開始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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