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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上:玉山在望，中:玉山頂上所見附近山脈及山脊，下：日出前攻頂。


「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 (給學生寫信談寫作：關於寫自己)
東年

就「經驗的自己」而言，每一個人的「自己」「都是不同的」，這種自己是經驗的，變動的，所以是可見的、物質的實體。這種「經驗的自己」的存在，可以在其活動過程和內容上為直接的內省所察知，但是，這「經驗的自己」，由於「每個自己」都隨著「個別依存的時間和空間」流變，「個個是不同的」；所以，一個人的「經驗的自己」在性質上與另一個人的「經驗的自己」，是會有區別的。

任何一個「經驗的自己」只可能認識自己「經驗過的」世界，所以無法超越自己的經驗去認識自己能夠經驗的以外的任何人事物；因此，一個人也不可能空憑自己來直接認識別的個人的經驗中的任何人事物。

就「純粹的自己」而言，每一個人都有同樣的「自己」，這種「自己」是非經驗的、不變的，所以是不可見的、非物質的「精神狀態」。這「純粹的自己」，是任何一個人心靈活動的基本原因和動力。因為它是「非經驗的」，所以它的「存在」無法由我們的內省直接察知，而是經由內省的內容加以推論。

相對於「經驗的自己」，「純粹的自己」具有認識「經驗的自己」的能力，諸如感覺、感情、情緒、慾望、影像和思想等等能夠體驗「自己」的意識和活動。這種自我意識，也是一種能夠把自己的意識作為知識對象處理的能力，一種能夠像「別的自己」那樣看「自己」的能力。所以，經由這種能力，任何「個別的自己」可能相互認識，可能交換經驗。

因此，即使只是一個平常的人，如果以「真誠」的態度去寫作，他所講述的關於他自己的生活，就不會引不起別人的閱讀興趣。一個平常人的生活舞台很小，角色微不足道，但是，他一旦書寫，就可能寫出所有個人命運的機遇、環境和人類欲望、理想之間的互相作用。

大部份的習作者都是平常人，他們不敢「寫自己」，而勉強寫自己並不相當認識與了解的外在人、事；這種寫作，常和「虛構」的概念混淆。或者，他們一下筆就「寫自己」，寫自怨自艾的感情活動；這種寫作，由於多在表層飄浮，也談不上什麼「內心的活動」….特別是那些想寫「小說」的習作家，礙於有限的「文學界」的認識，不能理解「寫自己的內心活動」是寫那種能同時表現「外在世界的內心活動」的自己的「內在世界的內心活動」。

生活是一件神秘的織物，由性格和機運織就….性格相關自己的內心活動，機運相關外在的內心活動；生活所以可稱「神秘」，正因為自己可知內心活動有「未知的」外在內心活動的參與….正也因為如此的「參與」，生活才可能是「織物」；這也正好可說明豐富的生活內容和作品內容的「樣態」。

一個平常人要「真誠」的公開自己，畢竟是「很困難的」事。因為，平常人的一生大多是只顧貪婪利己的追求利益滿足慾望，喜愛自高自大的自我吹捧，因此，就不會願意在公眾面前坦白自己的行為細節、惡行或失敗，比較願意展示自己的美德和成功。但是，一個人如果要「寫自己」，這種真誠的坦白….因為被需要而會「受歡迎」；因此，會是「容易的」事。一個平常人一旦持續寫作，他就「喪失」了「平常人的身分」。對他自己來說，他是一個身處日常生活的「平常人」，也是為公眾書寫的「作家」；對於他的讀者而言，他是「不平常」的「作家」。因為，他因此喪失了「平常人的身分」，所以往往當他確實是在「寫自己」的時候，也會被視為在「寫別人」，在寫讀者的自己…..為讀者「寫」出讀者的「自己」。無論如何，當他寫出「所有個人命運的機遇、環境和人類欲望、理想之間的互相作用」這樣的「現象」和這些現象裡的「內心活動」，他的書寫就同時擁有個別性和普遍性；他寫了自己同時也寫出了許多別人的自己。他賦與這些相同或相似的人的生活經歷和內心活動，一種意義；他的作品表現了他們這些人的生命活動、信念或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