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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7-23 10:42:09| 人氣39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野岛伸司的叙事技巧(下)*lipst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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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物關係上,《lipstick》較《世紀末之詩》簡單。東京第二少年監別所使除桑田千尋外的所有主要人物都匯聚在一個狹小的舞台上。但實際上,這是本劇最大的困難。第一、野島所有常用的招數都用不上。去遊樂園約會、去看澎湃的大海、肩並肩坐著看兒童嬉戲(打棒球尤其多見)是幾乎一定會出現在野島戀愛劇情中的場景,但是,被封鎖在監別所中的藍是沒有這樣的自由的。第二,禁閉的空間實際上阻隔了一些主要人物的交流。千尋和藍、廣毅和孝生、廣毅和安奈都只有兩次近距離交流。第三,如何擺脫單一場景帶來的沉悶,如何在單調的生活中推動劇情發展,都是令人困擾的難題。

野島第一個策略就是模仿經典名著。《飛越瘋人院》是唯一一部同時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五項奧斯卡獎的影片,其中有這樣兩個段落。被迫住進精神病院的麥莫非對護士長組織的令人窒息的自虐的討論會感到不滿,於是提出看棒球世界盃轉播。護士長假意接受,卻要求與會的病人投票表決。懾於她的威嚴,與會的其他八位病人只有兩人舉手支持麥莫非。第二天,麥莫非再次提議看世界盃,收到鼓舞的其他病人全部舉手支持。但是,護士長竟然要求另外九個病人中也要有一人支持,面對刁難,麥莫非竭力鼓動其他病人,終於拉到了最後一票。可是,護士長以討論時間已經到點為由再次拒絕了他的請求。經過此番舖墊,觀眾和麥莫非的心情一樣,感到無比的鬱悶和憤怒。這時,惱怒的麥莫非靈機一動,對著關閉的電視開始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球被擊出了,跑上二壘了,嘿嘿,現在他們有麻煩了……」起初,其他病人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麥莫非,漸漸地,在他如同機關鎗般的話語中,病人們也開始興奮叫喊,當麥莫非大喊到:「本壘打,得分」,所有的病人都開始忘情的歡呼擁抱。這時,觀眾積蓄的情緒得到酣暢淋漓的釋放,起伏的劇情走向一個高潮。在另一個段落中,麥莫非開走了精神病院的客車,把一車病人帶到海邊。他們騙過守衛,坐上一艘遊艇出海釣魚,當他們回航時,碼頭上等待他們的是醫生、警察和圍觀的人群。這時,他們自豪的把釣到的大魚舉在胸前,那種驕傲的情緒和勝利的快感極大地感染了觀眾。

野島很巧妙的重新演繹了這兩個段落。在第五集「青色的柏拉圖」,野島安排了一段想像中的約會,所有熟悉的場景一一再現:遊樂園、遊戲、海灘一個都不少。雖然只有有明悠一人在場,他依然快樂無比,而在監別所中靠想像約會的早川藍甚至感受到了更多的快樂。監督澤田鐮作通過巧妙的剪輯,讓身處異地的兩人心靈相同,營造出一種夢幻的意境。這幾乎是一個無法模仿的橋段。不過,21世紀日本動漫界的超新星新海誠在他的《星辰細雨》中也營造了類似的意境。少年和少女本是中學好友,原可以同時進入高中,但是少女被選入地球遠征軍進入太空,少年則留在地球上。他們通過無線郵件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交流。少女隨著艦隊越走越遠,當她離地球一光年時,她的mail到達少年要一年;當她離地球八光年時,她的mail到達少年要八年。於是,她在mail中寫到:給24歲的阿升,發自15歲的美加子。兩人處於不同的空間、不同的時間,少女在太空中搏殺,少年則在地球上以年為單位等待少女的訊息。然而在高潮的空戰中,少女和少年的影像忽然交錯,交織的話語構成相同的表達。這和野島的幻想的約會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我雖然處於不同的時空,但是我的愛將永遠守護著你。不過,麥莫非的表演和新海誠的告白主要是通過語言來表達,而野島僅僅從畫面和音樂入手,從意境上更勝一籌。當然,這主要得歸功於澤田鐮作漂亮的平行蒙太奇和Rebecca充滿激情的「friends」、「Maybe Tomorrow」。順便說一句,《星辰細雨》高潮處,內心獨白和戰鬥畫面交織的場景已經有一點《EVA劇場版》中視聽轟炸的味道,當然細膩憂傷的新海誠沒有庵野秀明般的絕望和冷酷。

在第9集「大脫走」,野島安排五位少女從監別所逃脫。在該集即將結束的時候,少女們又回到監別所。在激揚的音樂聲中,手持向日葵的少女們,向前奔跑,目的地發出歡呼。這樣轟轟烈烈的回歸,較《飛越瘋人院》中不動聲色卻雋永悠長的回航略顯遜色,有一些刻意的感覺。不過,還是在劇集的結尾營造出一個令觀眾激動不已的高潮。野島抓住了前人橋段的精髓,通過狹小的封鎖的空間來積蓄力量,利用突如其來的自由來釋放那種壓抑已久的情緒。創作成功的關鍵就是在填充全新意念之後,構造出有新的生命力的實體。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北野武的《Dolls》雖受到推崇,但是除了華麗的畫面之外,我只看到了重複。

因為監別說隔離了一些主要人物,所以野島設置了一些「橋樑」來幫助他們交流。有明悠是全劇的核心人物,一方面,他是監別所和整個外部世界的紐帶,故事中幾個和監別所無關的人物(千尋、小泉、吉岡篤)都是和他發生聯繫;另一方面,作為葛西孝生和澤村雪乃的同事,他隱隱的聯繫著五個少女和木村廣毅。藍和千尋的關係非常特殊,她們只進行過一次交談,卻對彼此非常瞭解。作為她們之間的橋樑,悠實際上是她們溝通的渠道。野島伸司通過他和藍、千尋這兩個女子的對話來推動他感情上的轉變,在不知不覺之中也讓藍和千尋互相瞭解。所以,當她們交談時,幾乎沒有客套便直接進入了針鋒相對的交鋒,千尋激動脆弱,藍冷靜堅定,兩個女子言語的對決帶來了奇妙的戲劇張力。相比之下,《魔女的條件》中廣瀨未知和黑澤鏡子見了許多次面,卻沒有帶來任何驚喜,實在讓人鬱悶。除了有明悠之外,澤村雪乃和葛西孝生也起到了紐帶的作用,澤村聯繫了廣毅和孝生,而孝生則聯繫了安奈和廣毅。除了人物,書籍、繪畫也成了交流的手段。牧村廣毅僅憑借澤村雪乃的隻言片語,就通過整個閱覽室中大量的詩歌和繪畫瞭解了他的對手——有明悠。這雖然有些神奇,但是恰恰符合兩人哲學家和藝術家的身份。於是在第一次交談時,廣毅在很短時間內便能洞察到悠內心的陰暗,而悠則輕易感受到廣毅的脆弱。

悠和藍的戀情是劇情最大的困難之一,單調刻板的場景幾乎能扼殺所有浪漫。野島通過「青色的柏拉圖」和「大脫走」的激揚打破了平靜,從而賦予劇情以夢幻的色彩。而在其他時候,藍和悠的對話只能在輔導室和窗邊進行。白天在輔導室內,悠和藍分別正坐在一張大桌子兩側,清冷的白光從悠的側後方打入室內,打破了構圖的平衡,也使藍處於明亮的正面,悠處於陰暗的反面,這暗示了兩人所處的心理位置。在反客為主的對話中,藍通過不懈的積極的努力以拯救陷於痛苦中的悠。夜晚在窗戶的兩側,悠和藍被牢固的柵欄和絲網隔開,溫柔的藍光還是從悠的側後方打入,使處於正面的藍顯得明亮、溫柔,使處於背面的悠顯得灰色、憂鬱。兩人夜間的對話是溫柔傷感的,就像町田雛說的一樣:白天,老師很殘酷,夜裡,老師很溫柔。也許,是黑夜中無比的寂寞讓心靈渴望愛的安慰吧。野島通過桌子、柵欄、絲網刻意拉開了悠和藍的距離,卻又通過彼此之間的話語無限拉近兩人的心靈,在反差中構造出一種特別的美感。

在《未成年》中,博人是故事的主役,理所當然成為五個少年中的核心人物。在《lipstick》中,五個少女中戲份最多的藍不是全劇的主役,她的人物設定也不允許她成為少女們的核心。野島通過惠裡子、安奈、真白構成的三角推動少女們之間友情的發展。惠裡子直率、外向,安奈嫵媚、陰柔,她們常常相互針對,無惡意的言語交戰給劇情帶來了活力。真白是她們的協調者,同時把另外兩個很少說話的少女也帶入故事。真白是三角的核心,而惠裡子和安奈則是推動者,隨著三角的轉動,五個少女的故事和心緒慢慢交織在一起,彼此之間純潔的友情也在悄然生長。由於少女各自的故事發展和情緒變化都能夠平滑的融入這一集體,所以故事顯得流暢、靈動,全無沉悶、單調的感覺。

從寫作技巧上來看,《lipstick》要勝過《世紀末之詩》,是野島的巔峰之作。而《lipstick》的第一集更是敘事的典範。在短短的45分鐘內,眾多人物紛紛登場,所有人物的性格都有所展示,所有的線索的伏筆都悄然埋下。野島虛實結合,把一個複雜的故事娓娓道來,內容緊湊,又不失從容。按照我一位朋友的話是沒有一個無用的鏡頭,沒有一句無用的台詞。的確如此,僅舉一例說明。有明悠在畫展上看得索然無味,來到墓地,看到了千尋,兩人在尷尬的微笑後開始交談。

千尋:很可惜呢,展覽會。
悠:哦,你知道了嗎?
千尋:你母親告訴我的。
悠:真是的,媽媽又多口了。她笑了吧,說我與哥哥不一樣。
千尋:她在擔心你呀。
悠:不,她還一直笑我沒有像哥哥的才能。你也是一樣吧,對我為何開始畫畫抱有疑問。
千尋:我沒這樣想,他曾經說過的(有明:哥哥?),他說你的畫比他畫得好。
悠:那是小學時代的事了……那個,我這樣說可能太唐突。
千尋:什麼?
悠:你現在有戀人嗎?
千尋:……現在幾點了?
悠:很快便2點了。有工作要做嗎?因很久沒見,還打算約你吃飯。
千尋:對不起,下次吧。
(這時,悠發現千尋手腕上的手錶。)
千尋:這個(指手錶),已經停了很久了。自從他離開時開始……再見。
悠:你還對哥哥……(目送著千尋離去)已經過了七年了。

對話時間很短,話語雖少,信息量卻很大。雖然沒有任何自我介紹的言語,有經驗的觀眾能夠大概猜到悠、千尋和悠的哥哥之間的關係。對話從悠參加畫展失敗開始,悠以為他人都嘲笑他的舉動,千尋卻指出他的母親在為他擔心。這實際上暗示了悠是自己的囚徒,他把自己禁閉在封閉的空間中。隨後,悠徵求千尋的意見,畢竟他畫畫是為了她,千尋卻說悠的哥哥說過弟弟的畫更有才華。這實際上是一個大膽的刺探,從以後的劇情可以知道,千尋從始至終是知道真相的。而悠則說這是小學時代的事情,把這個問題敷衍過去,也打下了劇情的伏筆。終於,悠按捺不住,主動詢問千尋有沒有戀人,並試圖邀請她吃飯。但是,千尋顯得侷促不安,婉拒了他的請求。而手錶這個細節,寥寥數筆,就刻畫出了千尋的執著和痛苦,悠最後的話語反映了他對哥哥的嫉妒。有趣的是,在最後一集,悠和千尋分手的地點也是在哥哥的墓地,頗有一些「從哪裡開始,在哪裡結束」的意味。

雖然在技巧上略遜一籌,但是《世紀末之詩》在立意上、在故事的架構上要顯得更高一些。「在前半部分中,野島伸司刻意經營的篇幅,均努力呈現世上真愛之難求,而且一切也歸於徒勞無功之結局。當中曾出現真愛的幻象,雖不乏各人的善意追求,可惜最終均敵不過無奈的現實,一一破滅了心目中的美好憧憬。直至最終一回,才以否定形的集大成篇來點出真愛的可能性,卻也同時帶來強烈的虛無感。」野島以倫理學、生物學、社會學、遺傳學等角度探討真愛之可能,提出了一系列極端的問題,劇集的深度和廣度在日劇中罕見。從某種意義上說,《lipstick》只是對《世紀末之詩》中的部分問題做了極至的回答,把一些意境上升到頂峰。而且,《世紀末之詩‧猜猜我是誰》在立意和敘事上都達到了單元劇的巔峰。坦率地說,第一次看這集,只見到神秘的男子在不停的說教,感到非常的悶。然而,以後再看的時候,這集卻帶來最多的興奮。開始時,野島只是通過神秘男子和野亞、百瀨的對話,來討論喜怒哀樂對真愛的影響,到了劇集的最後,卻上升到對人類命運的終極關注。這樣一個題材,在日本的動漫、映畫中很常見,在日劇中也偶爾出現。不過,大多數腳本要把故事放在一個極度動盪的社會環境中,在世界大戰、星球大戰、國家崩壞的背景中,在個人命運被時代洪流衝擊的情節下開始討論。野島卻反其道行之,開篇即以熙熙攘攘的金融交易表現出太平盛世。而神秘男子和百瀨等人的活動,則局限在百瀨的工作室中,就像一出獨幕的舞台劇,完全靠話語把氣氛推向高潮。在結束的時候,黃玫瑰盛開,John Lennon歌聲縹緲,哀傷的末世情懷顯露無遺。野島駕馭故事的能力令人驚訝。



致謝:感謝舞台劇腳本小僵提供的熱情幫助。

台長: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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