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
二十年前，家裡剛買了房子，全家人都要節衣縮食應付每月的按揭和賬單。那時我小三。有一次，爸爸對我說，到了我中三的時候，房子便應該供滿，生活便可以好一點。那時，我當然覺得中三還是很遙遠的事，但這番話卻成了我夢想的目標，常常憧憬著這個幸福日子的來臨。
後來，房子換了一間又一間，家裡也不用再節衣縮食。中三嘛，更是一恍眼便過去了，了無痕跡。最後，房子終於供滿了。現在的生活比以前舒服得多，但是幸福嗎？不一定。
十五年前，爸剛轉換了新工作，為了學歷不足與薪津的問題跟公司鬧得很不愉快。公司認為爸的學歷不夠高，只肯給比其他人低一截的薪水。爸每天回家便大吐苦水，記得有一次他對我說過一番氣話：「學歷真這麼重要嗎？好，將來我即使要賣了這房子，也得供養你到外國讀書！」
後來，我真的到了外國讀書又回來了。回港後浮沉數年，薪水也沒甚麼起色。反而爸的仕途步步高昇，到了現在，我的工資已經比他低出很多很多。
十年前，剛剛進了大學。那時最愛看書，記得第一次走進大學圖書館，簡直留連忘返。我心裡想，要是每星期看完一本書，三年後畢業時我一定學貫中西，那該會令我多滿足。
後來，我果真常常出入圖書館，看過的書還真多。但是，知道得越多，越不覺得滿足，書本帶來的問題比它能夠解決的還要多。常常是帶著滿腦子的好奇進去，然後帶著更多的疑惑出來。
到了五年前，初出矛蘆做事，幹的是學術研究工作，身邊交往的盡是教授、研究生。那時我立志要向他們學習，繼續進修，將來定要投身學術界，取得一兩個重大學術成就，貢獻人類。
後來，我真的修畢了一個又一個的課程，碩士學位也拿了兩個。但是，在這圈中打滾得越久，越是厭倦。到最後，我向自己發誓，五年內絕不會再進修。跟著，甚至擺脫了工作了幾年的圈子，轉而幹上現在工匠一般的差事，感覺竟然像脫胎換骨，至今仍然令我心滿意足。
只是，我有時想，這一生人到目前為止，還可算是順利。但是，每次我得到想要的東西，總覺得不是原本設想的模樣。那麼，我現在多麼渴望的東西，有朝一天如果得到了，會不會是另一個失望的開始？還是，人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
１９－１１－２００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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