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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10 22:25:49| 人氣1,255| 回應4 | 上一篇 | 下一篇

醫生的鼻祖扁鵲(下)──關心病人,不關心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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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諱疾忌醫(望診)

秦越人繼續趕到山東。齊桓侯接待他,想見識見識這位「神醫」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秦越人對筵席沒什麼興趣,只注意到桓侯生病了,病勢在皮膚部位發展,還不算嚴重,趁早治療吧。桓侯默默地冷笑了,這醫生沒什麼本事,只想要錢,沒病硬說成有病!

五天以後,秦越人主動去拜訪桓侯,告訴他病勢已經侵入血脈。再過五天又厚著臉皮去了,疾病已經深入腸胃之間,再不治療就會很慘!桓侯越聽越生氣,這算什麼,真是危言聳聽啊。

秦越人第四次來拜訪,遠遠望見桓侯,發現病勢已經進入骨髓,趕緊閃人(告退)。當夜收拾行囊,悄悄逃到隔壁的秦國。

一個人生病了,病情的發展由淺入深,分為幾個層次:
﹡病勢在皮膚,可以用湯熨(湯藥加上熱敷膏藥)治好。
﹡進入血脈,可以用針刺或灸法(又叫「艾灸」,在皮膚表面燃燒艾葉,讓熱力深入病變的部位)。
﹡進入腸胃,可以喝藥酒(藥材用酒浸泡一段時間以後,就會釋出成分,讓它融入酒裡。)

﹡拖延下去,現在已經深入骨髓,連秦越人也沒辦法了。

五天以後桓侯病倒,這才開始後悔,派屬下去找秦越人,那註定要撲空啦,桓侯不久就死了。扁鵲遇到一個不合作的病人,但是提出「病情由淺入深」的理論,對將來的傷寒和溫病學派都有啟示。


★ 先救心,再救身體

  秦越人感慨極了。秦越人感慨極了。如果虢太子注重運動,哪會動不動休克呢?如果齊桓侯信任專業醫生,哪會喪命呢?

預防重於治療;一個人心理健康,過正確而平衡的生活,身體才可能健康。應該先教大家健康之道啊──平時要強身,有病要趕快治療。光治療「病急亂投醫」的病人,有什麼意義呢?

秦越人決定先救心,再救身體。他研究出導引、吐納、氣功和種種的健身(疾病預防)法。問題是「理性的醫療手段」和「預防觀念」是最先進的觀念,與巫醫的作法相反,誰會信任這個剛出道的醫師呢?在先秦時代,專業醫生得不到信任,如果不能讓重病病人痊癒,還可能捲進官司糾紛,甚至惹上殺身之禍。

他針對病人心裡,擬定了這些步驟:


(1)先醫治貴族,製造幾個轟動的病例(建立信任感)

  到各國的都城去拜訪貴族,為他們治病。這些人是天之驕子、鎂光燈的焦點;讓某個王子或公主痊癒,可是頭條新聞呢。秦越人變成超級巨星,自然能得到平民大眾的信任了。


(2)先去大都會,找重點族群(對新觀念的接受度較高)

  在大都會裡,人口麕集,政經活動發達,資訊和交通都暢通。居民水準高、見識廣,比較能接受新觀念。每到一個城市,就研判哪個族群最受重視,專門替這種人看病,都會居民就會願意嘗試新觀念了。

到達越國首都,婦女的地位最高,秦越人掛牌婦科,為她們治療老毛病。到東周首都,老年人最尊貴,就掛牌五官科,治療功能衰退(耳聾、眼花那些)。後來到達秦國首都,又掛牌小兒科,替備受重視的兒童服務。

秦越人精通內科,為了適應各地的情況,漸漸發展成全科醫生,通曉內、外、婦、兒和五官科。


(3)得到普遍的信任

  現在大家都信任「當代神醫」,他可以放手替農民治病了!走遍山東(齊)、山西(晉、虢、趙、魏)、陝西(秦)與河南(鄭、周)。沿路遇到哪個人病了,當場為他診治。

某一天帶著兩個弟子趕路,遇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擔著兩筐紅棗。右手用力按著胸口,走兩步停一下,滿頭大汗,似乎疼痛難當。秦越人說:「你可能得了心絞痛,坐下來歇歇吧,讓我給你用點藥。」

這三個人是不是想搶紅棗?壯漢說:「我沒事。」發現他們跟過來了,就加快腳步,才走幾步就上氣不接下氣,搖搖欲墜了。

秦越人和學生扶住壯漢,讓他平躺在路旁的草地上。掏出小葫蘆,往嘴裡噴點救心散。一小時以後病人醒過來,那顆經常出狀況的心臟,現在居然不痛了。原來這些人是神醫!壯漢沒錢,想拿這擔紅棗當藥費。秦越人不肯收費,繼續趕路去了。

另一回遇到一個放牛童,紙片人身材,臉色慘白。秦越人檢查了他的眼球和指甲,斷定患了貧血症,因為肚子裡有蛔蟲。秦越人請放牛童帶他回家,對他父母解釋這件事。原來如此,怪不得成天肚子疼,飯量嚇人卻瘦成這樣。

秦越人掏出幾粒驅蟲丹,囑咐放牛童空腹服下,保證一天之內能打下蟲子。先吃藥吧,藥費等病好了再說。


(4)臨床診斷:綜合運用「四診法」

  
  秦越人為什麼能精準地推究病源,診斷病情呢?

﹡懷著沈痛的回憶,將心比心,渴望為同胞解除痛苦,所以帶著學生在各地奔波幾十年,累積了豐富的醫療經驗。

﹡藉由解剖屍體和各種方法,深入觀察人體結構,獲得病理常識,讓醫學理論更有條理、更理性而實用。

﹡把「四診法」(望、聞、問、切這四種診斷方式)發展得更完整,靈活地綜合運用。在臨床診斷的時候,用父母的心腸、從各種角度來觀察病人──看看病人的氣色(望),聽聽呼吸道和胸腹腔的聲音(聞),問問來龍去脈和詳細的病情(問),也創始了把脈法(切)。

《史記》說:「至今天下言脈者,由扁鵲也。」(全天下的人談到診脈,都曉得是扁鵲創始的。)
  
(5)臨床治療:綜合運用內外診

  不拘一格,根據實際的狀況,綜合運用內科和外科的醫療手段──按摩、針、灸、膏藥、湯藥,必要的時候也動用麻醉和手術。

秦越人在生前(戰國時期)就名滿天下,大家把他與黃帝時代的神醫扁鵲相提並論,叫他「扁鵲」、「當代神醫」、「藥王」、「能生死人」(能把死人治活)。

戰國時代的《列子》,有一則傳說中的換心手術。先人崇拜扁鵲,認為他神乎其技;而且《列子》本來就是極盡聳動之能事嘛!愚公移山、歧路亡羊、杞人憂天那些民間故事、寓言和神話傳說,人物鮮明,故事離奇曲折,蘊藏了深刻的含意。用另一個角度看世界,啟發聽眾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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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扈是個「大男人」,頭腦充滿能量,有雄心壯志,擬定了一堆計畫。問題是身體的脈氣(工作能量)不多,沒辦法執行,顯得優柔寡斷。齊嬰是「小男人」,思考能量不多,希望平靜而平淡地過日子。問題是身體的脈氣太充沛,拿搭建101大樓的架勢來打雜,顯得很衝動,攪亂了平靜的生活。

這叫「身(身體運作、行為模式)心(頭腦運作、思考模式)失調」,思考能量多、工作能量少,或者相反。頭腦有某些想法(志向、計畫),身體的運作(能力)卻沒辦法配合。

有一次兩個人同時生病,都去秦越人那裡掛號,不久以後宣告痊癒。醫生說,兩位都有一種先天性的毛病,「想法」和「脈氣」不協調。如果把腦子對調,齊嬰(得到公扈充滿雄心壯志的腦子)就有力氣執行那些大計劃,公扈(得到齊嬰安於平淡的腦子)也能穩當地生活。

兩個人舉雙手贊成,喝下醫生調配的「毒酒」(麻醉藥酒),陷入昏迷。秦越人把頭腦調換了,再用神奇的藥物讓傷口癒合。應該不是換心臟(主導身體的行為模式),而是調換腦子以及腦子裡的脈氣(思考能量,主導思考和認知模式),才會在手術以後變成另一個人。
原文扁鵲遂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藥。

兩個人在三天以後醒來,都覺得挺不錯的,身心終於協調了,就各自回到對方家裡。一個陌生人跨進門,宣稱自己是一家之主!兩邊的太座都感到莫名其妙,去官府遞狀提起告訴,秦越人解釋清楚了,這才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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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故事固然是誇張到讓人不能置信啦,但是《列子》講得津津有味,證明先人普遍信任秦越人,無論他提出什麼新觀念,都很願意接受。

在《史記.扁鵲蒼公列傳》裡,秦越人給虢太子急救,這是史書頭一次記載針刺療法。出土的東漢的畫像石,描繪了扁鵲針刺和門診。
(6)治療:心理建設(預防觀念)最重要
治病固然重要,但預防才是關鍵,而且生病了要及早治療。秦越人在得到普遍的信任以後,提出「六不治」原則,教大家過健康而有效率的生活,千萬不要迷信或耽誤求醫啊。

疾病的種類多,醫藥技術趕不上。一個人如果心態偏差,就容易生病而且任憑病情惡化。最後病急亂投醫,那醫生也束手無策了。

這些心態錯誤的病人,列入拒絕往來戶:
1. 壞人:
如果依仗權勢,驕橫跋扈,表示心裡很黑暗,那身體怎麼可能健康呢?
2. 不要命的人:

有些人只顧著賺錢或大吃大喝,不顧健康。身體明明亮紅燈了,卻老是拖著不看病,或者相信巫術而不信任醫道。這分明是不要命嘛,最後可能虛弱到不能服藥的地步。

原文使聖人預知微,能使良醫得蚤從事,則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醫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陰陽并,藏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


(7)宣導「預防觀念」

  只要找到機會,就用誇張的口氣宣導「預防觀念」(預防重於治療)。

魏文王(山西)問秦越人:「你們三兄弟都精通醫術,究竟誰最強呢?」
「大哥最優秀,二哥其次,我最差。」
「那你為什麼最出名呢?」

秦越人不惜破壞自己的名譽,提出一個搞笑的反面說法:

﹡預防:

 大哥在病情發作之前,為病人消除病因,讓他保持健康。既然沒人生病,醫師哪可能揚名立萬呢?註定要一輩子默默無聞,只有家人瞭解他的威力。

﹡早期治療:

 二哥在病勢剛剛發作的時候,就把病人治好。小病平淡無奇,大家以為他沒才幹,只有同鄉勉強來捧捧場罷了。

﹡病急亂投醫:

 至於我自己嘛,平常不聞不問,等到某個人病情嚴重了,才動手去治療。這時候快出人命了,非得進行大手術不可!拿刀把肌肉剖開,在經脈(血管)上穿針放血,在皮膚上敷這種藥、敷那種藥,讓病人在生死關頭游走,讓旁觀的人眼花撩亂。「治療重病」多聳動哪,消息傳遍全國各地,我的名氣也跟著響噹噹。


★ 秦越人 死在秦國

  秦武王生病了,既然太醫束手無策,決定召請秦越人。太醫令(太醫署的最高長官)李醯面子掛不住,與一些大臣聯手勸阻:陛下在耳朵和眼睛之間發病,萬一這個郎中出了什麼差錯,就會耳不聰、目不明。

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寧可讓病情惡化。這個病人可能要白白喪命,秦越人不顧眾太醫鐵青的臉色,把砭石摔到地上:「大王和我已經商量好,準備動手治病了,卻又讓別人扯後腿。這樣下去連一個國家也撐不住,何況是身體呢!」

武王終於想通了,讓秦越人開始治病。被一個民間醫生比下去,那身份地位不就毀了,李醯派人暗地裡把這個可惡的傢伙終結掉。

秦越人勤奮地工作,現在已經九十七歲了。既然視茫茫、髮蒼蒼,本來應該回蓬山過退休的生活;但是想到同胞被病痛折磨,即使腳步戰危危的,也不忍心停下來。既然個性聰明而冷靜,本來應該能保護自己;但是想到同胞被迷信和庸醫誤導,即使被仇視,也不能讓這些錯誤繼續猖獗。

一輩子為咱們走南闖北的神醫走了,這些年全靠他照顧呀。華北人如喪考妣(ㄅ一ˇ);內丘蓬山派幾個代表,冒死把人頭偷回來,葬在山腳下。附近兩個村莊合併,改叫「神頭村」。他走過華北兩千公里,沿路都樹立陵墓、碑石或廟宇,紀念這個將心比心、為蒼生奮鬥的醫師。


★ 承先啟後

  這是中國第一位重要的醫學家,傳記破天荒地出現在《史記》和《戰國策》裡,《列子》和《說苑》等書也有詳細的記載。

這也算是實至名歸啦。他用一生的時間,拿出實事求是的態度來研究醫學。總結前人的醫療理論,吸取民間的經驗,也結合本身豐富的實踐,大膽創新,並且綜合運用各種醫療手段。

他為傳統醫學(中醫、中藥)集大成,為病理、診斷和療法奠定基礎。不但承接前人的經驗,也加入新的要素,把它發揚光大,讓醫學理論變得更科學、更理性也更實用。從秦越人開始,專業醫生取代巫醫,成為主要的醫藥來源。

後人叫他「祖師」、「醫聖」。《史記》也推崇這位宗師,把精湛的醫藥理論和技藝傳下來,讓後代可以遵循,簡直沒有人能更動什麼。

「扁鵲言醫,為方者(醫生)宗(宗師)。守數(技藝)精明(精湛),後世修(循)序(遵循),弗(不)能易(更動)也。」

扁鵲和孔子一樣,承接了大道,變成正確的人。他們不願意獨善其身,希望能為同胞打造一個正確而健康的環境。古人普遍認為,孔子和扁鵲分別是思想和醫藥的宗師,西漢陸賈的《新語》也把扁鵲和孔子相提並論:
(原文)故制事者因其則,服藥者因其良。書不必起仲尼之門,藥不必出扁鵲之方。

(譯文)只要找到最恰當的解決方案或藥方,不必在意這種想法是不是出於孔門、這種藥方屬不屬於扁鵲學派。


★ 關心病人,不關心賺錢

  秦越人撰述了《扁鵲脈書》、《上經》、《石經》、《經脈》和《奇絡結》這些醫學專書,把經驗流傳下來,讓後人懂得醫藥保健之道。根據《漢書》,他也寫了《內經》和《外經》,廣泛地流傳。在秦始皇的大火裡,這些全都失傳了。

他收了十多個學生,後來都發展成優秀的醫生,也把老師的醫藥理論和經驗口耳相傳。有個學生子儀,寫了《神農本草經》的第一卷。漢代人把這些整理成《難經》,書上掛著「扁鵲」的大名。

談到中醫學的基本理論,《難經》是僅次於《黃帝內經》的經典之作,對中醫學發展影響深遠。問答體裁,闡釋《黃帝內經》裡的八十一個疑難問題。用人體解剖學(人體結構和臟腑)來解釋病理、診斷(包括經絡、脈學)和治療(包括針、灸、穴道)的基本理論。

秦越人最重要的遺產,還不是醫藥理論或經驗,而是那份將心比心的情懷。這位偉大的醫生為病人活、為病人死。醫藥都傷害人體,是不得已的辦法;秦越人鼓勵同胞注重健身、早期治療,自然能減少醫藥手段。

關心病人、不關心賺錢──上古時代出現這麼高尚的情懷、這麼先進的醫療觀念,讓現代人望塵莫及。

台長: 魏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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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toria
真是精采的故事!恭喜大姐!
2007-03-19 18:09:13
版主回應
哈哈要叫我「姊姊」或「筱玉」唷。我怕「大姐」這個稱呼耶,聽起來像「大姐頭」,跟我的流氓形象太貼近了。

真高興Victoria喜歡這個故事。你跑到那個遙遠而陌生的國度,在困難裡不斷地成長了,寫的每篇作品都好有深度──安逸的人不可能有這些感受。Victoria喜歡這個故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接下來還要談「李冰」(都江堰)。魯班勤奮而聰明,扁鵲熱忱,李冰孤獨卻堅持作正確的事,修完都江堰含冤而死,卻死而無憾。

你看他們多像耶穌啊!承接了先人的大道(真理),變成正確的人,默默地造福同胞,義無反顧,死而無憾。

李冰之後,我會寫耶穌的故事(解釋路加福音)。我喜歡耶穌交代的使命──描寫這些君子(正確的人),不但造福自己也終究會造福同胞。

Victoria講的沒錯,能深入這個文化,把這些故事傳遞下去,構成一個幸福而可喜可賀的生涯。
2007-03-19 18:38:16
真是有志一同,上次寫了中國醫學史(中)(http://blog.xuite.net/jesselue/4664/9322882);今天看到本文才發現,怎麼忘了寫&quot下篇&quot,真是!
2007-03-28 00:18:55
版主回應
那篇文章寫得很有趣呢。
2007-04-05 14:04:52
中國醫學真的是一門深奧又有趣的學問,只是現在要投入好像為時已晚,唉!只能當興趣看看囉!
2007-03-30 11:51:13
筱玉
沒關係,沒有學到他們的技術,照樣能咀嚼他們的情節,像他們一樣當個英雄。
2007-04-05 14:00:02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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