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日上午八點半,在抵達下一個採樣點前還有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艾琳與富勒這組進入實驗室進行昨晚採樣的複查工作,為了提高研究的精確度起見,富勒將研究人員分為兩組,當一組進行初驗後另一組就對初驗結果進行複查,這樣兩組交替檢察對方的研究結果,以求達到最準確的標準.進實驗室前富勒再次嚐試著連絡克莉絲丁研究站,不過還是沒連絡上,但是這種研究員不知道跑哪去的情形在冬季的南極很常見,富勒暗忖若再連絡不上就得另外換個研究站連絡了.
富勒分配艾琳做聲納採樣的比對,富勒自己則進實驗室去檢驗磷蝦研究紀錄,今天的風浪出奇的平靜,讓人非常舒服,艾琳一邊將聲納資料輸入電腦系統一邊幻想自己正在加勒比海上悠閒的工作著,大約十點左右,離下個取樣定點還有半小時行程時,電腦螢幕上跳出了一個顯示系統出現異常狀況的小視窗,再確定電腦本身的軟硬體部份都運作正常後,艾琳忍不住開心了起來,因為這表示他們採集到了一個電腦無法辨識的新聲納樣本,艾琳好奇的戴起耳機將系統切換到監聽功能,然後用雙手攏緊了耳罩瞇起眼專心的聆聽,不管錄到了什麼她總是第一個聽到的人,這種想法讓她很興奮.
「什麼嘛!原本是錄到了海底的聲音了,馬修這傢伙真是的,一定是打瞌睡不小心碰到了”水聲”系統的水底監聽功能,害我高興了一下,搞什麼嘛!真是的.」在聽了一會兒後艾琳弄清楚聽到的不是新聲納樣本時,忍不住失望的抱怨起來,但是就在她摘下耳機的同時她似乎聽到了什麼古怪的聲音,於是她戴好耳機打算再仔細聽聽,.在這片浩瀚的海洋底下錄到怪聲音也不是什麼希罕到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反正現在離採樣點也不遠了,臨開工前既然什麼事也沒得做不如姑且聽聽吧.抱持著這種心態的艾琳卻萬萬料想不到接下來她會聽到如此驚人的聲音.
一開始她以為是聽到自己血液循環及內臟蠕動的聲音而產生的錯覺,就是那種把手掌摀住耳朵後你會聽到的規律的”隆隆”音,但在艾琳把音量扭大後隨即發現這種低沉的隆隆聲音並不規律,而且還夾雜著尖銳的彷彿是某種遠古巨靈受傷呻吟的哀嚎低鳴,以及像是雄獅猛獸在威嚇對手時發自喉頭勾魂攝魄的虎虎低吼,還有像是某種史前巨獸彼此拍擊,撕扯,碰撞聲,及殺戮時所產生的高頻嘶叫.這些聲音不僅讓艾琳震撼不已更覺得十分疑惑,難不成真有什麼史前巨獸在海底彼此捉對廝殺?依照她的所學當然知道這種事是不可能的,但是,這種聲音聽起來也完全不像她所知道的任何海洋生物的聲音,海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思緒正在混亂間,海上忽然括起一陣強風,風速高達40節,捲起的滔天巨浪猛烈拍打在左舷上,整艘船瞬間傾斜了40度,忘記用椅子上的安全帶固定自己的艾琳,被拋起重摔在牆壁上,疼得差點昏厥過去.
在連續幾陣的巨烈搖擺後船身才漸趨平穩,艾琳痛苦呻吟著自甲板上爬起來,全身疼得直發麻,正擔心自己不知是否有摔斷胳臂還是摔瘸了腿,這時候卻聽到一陣驚呼,船員們急急忙忙的在甲板上奔跑,完全不知道發生怎麼回事的艾琳,在腦海的一瞬間浮現了有如電影酷斯拉的情節,海底的龐然巨獸突然衝出水面要吞噬金羊毛號的古怪畫面,艾琳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這個荒謬的想法趕出腦袋一樣,扶牆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出聲納實驗室,想往醫務室去找隨船醫生,一抬頭卻被眼前的景況給嚇得呆立當場.
一座比船還高出幾公尺的冰山卡在船艏,白色的冰晶光滑柔腴彷彿玉琢,在駕駛艙頂的探射燈下映照出絢爛奪目的奇幻色彩,原來剛才突然刮起的劇風除了掀起摩天大樓般高的大浪外,還把本來在數十公尺外飄移的小冰山給帶到了船頭航道上,在完全反應不及的情形下,金羊毛號像根冰鑽一樣,一傢伙插進了冰山裡,所幸的是金羊毛號本身是艘破冰船,因此碰上這種大小的冰山,船體應該不會有嚴重的損壞.艾琳忘記了疼痛,奔走上前去撫摸這座冰山,仰望著它,想到這顆大傢伙可是歷經千萬年的積雪所堆疊出來的,心中就十分的感動,再想到自己所觸摸的部份可能是幾千年前的大氣所凝結出來的水滴,相較於人生的短暫,那種對造物主的敬畏之情更是溢滿心懷,讓艾琳忍不住流下淚來,跟艾琳有一樣想法的還有亞力,不過他的反應則是完全不同,只見他拿根鑿子唰唰唰的把冰滿滿銼進鋼杯裡,瞥見艾琳正在看他,於是聳聳肩的說：「沒喝過幾千年前的礦泉水所泡出來的咖啡嘛.等下要不要一起來試試?」「這個煞風景的傢伙！」艾琳心道,但轉念一想,又有何不可呢,所以點了點頭道:「煮好了記得叫我啊.」亞力豎起姆指做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的手勢,哼著歌就走回艙房去了.
水手們可就沒那種詩情畫意的心情了,船長傑森想盡辦法要擺脫掉這個大冰塊,一會兒下令全速倒車一會兒又慢車前進,只是不知道是卡的太緊還是冰山不夠大,不管船怎麼走都會拖著冰山一起動,氣的傑森直跳腳.
與駕駛艙內一團忙亂的氣氛相較之下船艙內則是一片祥和,研究員們全都聚在一起喝亞力泡的千年礦泉水咖啡,伊莉莎白還慷慨的拿出她帶來的夾心餅乾與大家分享,閒聊間艾琳把馬修值班時無意間錄下的海底怪音提出來討論,大家都覺得事有蹊蹺,於是一行人喝完咖啡收拾妥當後就浩浩蕩蕩的擁進聲納實驗室.
引擎怒吼的聲音轟隆作響,船身不時的顫抖著,冰山還是不肯乖乖就範的離開,眼看著傑森已經無計可施,正打算差派水手上冰山去將冰山與船艏相接處強行鑿開時,一陣浪潮連番打來,喀~嗤~一長聲,頑皮的小冰山就像捉弄夠了傑森似地,離船悄悄飄走了,傑森鬆口氣後隨即發現他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原來在與冰山纏鬥的當兒,也許是海流的關係,許多的海上浮冰不知怎得全都飄聚過來將船身團團圍住,並且每塊的平均厚度超過兩公尺厚,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傑森重重地嘆了口氣,用力抓了抓頭,對身旁的水手說道:「看來我們要陪著這些同伴一起飄下去了呢,這次我們會被困多久?六小時?12小時?還是24小時?」不等水手回答傑森就接著說道：「派駕駛克羅開直昇機飛上去看看水路吧.否則誰也拿不準接下來的事.」
強悍的小直昇機聽命升空查看水路走勢,同時還被要求要記錄前方幅員五百公尺內,高度達五公尺以上,體積超過小房子的冰山的飄流方向,因為傑森不要再讓剛剛那種危險的事情發生,還好剛才撞上的冰山其結構比較鬆散,否則真是要非死即傷呢,哪能像現在這樣全身而退.
實驗室中艾琳用擴音喇叭將錄得的海底怪音播放出來,雖然立體的效果不好雜訊也比較大,但是那些隆隆聲,低吼聲,呻吟聲,嘶叫聲等怪聲音還是能夠聽得很清楚.聽完後每個人都面面相覷,因為對所聽到的東西根本沒有概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確是錄到了不尋常的聲音.「我覺得這個聲音的來源聽起來應該是在還很下面的海底。」安靜的馬修說「如果我們把”水聲”再放低一點也許能錄得更多也更清楚.」
對於馬修的暗示性說法富勒站在他的立場上立刻提反對意見道:「這樣推論是沒有錯啦，但是我們不可能再回頭去錄一遍,因為首先我們不確定這是在行程中的哪裡錄到的,其次我們此行的目的之一是幫美國南極海資局蒐集聲納樣本而不是這個東西,再說我想傑森船長也不會同意我們調頭的,因為這不僅代表著行程的延誤並且還增加了許多危險性的變數.別忘了他的責任是要保障大家的生命安全,而且,有目共睹的,這方面他可是很盡責.所以他那一關準是通不過的。」
亞力也同意富勒的說法說道:「其實即便我們回頭也不一定可以再錄的到,就算錄到了也不一定就能保證音效可以有多清楚,而且,說不一定我們只是剛好錄到一艘沉船滑進海溝裡的聲音…我的意思是這種聲音代表有各種可能,不是現在就能得到解釋的,不如日後再找機會找專門單位來鑑定這卷帶子.」眾人聽他這麼說後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這時候伊莉莎白舉手發言道:「我是很同意亞力的說法啦,只是我也想發表一下個人的感想,那就是呀，首先我覺得這個聲音應該是在這個海域的海底廣泛都有的聲音,因為聲納是在被船隻拖行時錄得這個聲音的,按錄音時間來判斷，船在這段時間裡至少已然移動了幾百公尺,但聲音聽起來卻像是一直在同一個地方錄到的,其次,我以前在夏威夷群島待過好幾個月,我覺得這個聲音某部份聽起來很像熔岩流入大海所發出的聲音喔。」伊莉莎白講完後,紅著雙頰微吐舌頭扮個鬼臉,好像很不好意思一樣.不愧是記者出身,她把所得的資訊不單做了條理歸納還有加入邏輯推論,眾人聽她分析的頭頭是道,紛紛鼓掌表示支持.
艾琳接續伊莉莎白的推理道：「所以海水碰到溫度高達數千度的熔岩時瞬間蒸發,水分子因為吸收熱能產生變態過程而發出嘶嘶聲,熔岩則因瞬間降溫之故,表面因冷卻而收縮但裡面仍因高溫而膨脹,一收一脹的結果便產生爆裂,爆裂聲若是在水底藉由水來傳播,聽起來就有可能是某種怪聲音了.」
「不過,」亞力補充強調道:「不過這仍然只是一種假設,只能說它可以用來解釋部份的聲音來源可能是地脊的岩漿作用,但仍然無法做全面性的解釋,比方說,岩漿的湧出怎麼會造成類似呻吟的聲音?所以,呻吟的聲音又該怎麼解釋?難不成是大地自己發出的呻吟聲嗎?」亞力這麼說道,然而這句”大地呻吟說”一出口後,一股詭異的氣氛便籠罩在眾人當中,每個人的心頭不知怎麼搞得,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念頭,「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啦,你們自己想想嘛,最近這一天以來發生了多少令人難解的怪事嘛！當然會讓人禁不住胡思亂想呀。」感覺到周圍氣氛的怪異,亞力趕緊又再次解釋道.
「沒有人在怪你這麼說,亞力,只是覺得大地若真會呻吟,那這樣的話是否是代表著人類的末路已經來臨了?不過，這個部份就不屬於科學研究的範疇就是了.」富勒安撫亞力而這樣說道.馬修也接口說:「就是嘛,本來我們研究生態的就總是對大自然的反撲比一般人有多一層的隱憂.你有這種潛在想法其實很正常,我自己也常常懷疑上帝為什麼要造人來破壞祂創作的美麗世界呢.」…正當大家討論的很起勁的時候,一位水手匆匆跑來說:「富勒先生,艾琳小姐,傑森船長請您們即刻到駕駛艙找他,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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