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家巷口,有一家泡沫紅茶攤,叫做『六米巷』。
為什麼叫『六米巷』?我也不知道,叔叔說是因為第一家六米巷就是開在一條叫做『六米巷』的巷子裡,所以叫做六米巷。叔叔還說那條巷子就在宏總電影院旁邊,縱使我從來沒有在那邊看到任何路標寫著六米巷三個字。
從以前我就常常去六米巷買飲料,也因此跟老闆認識,我總是管老闆叫叔叔。叔叔也教我搖泡沫紅茶,甚至有時候叔叔有事情離開還會打電話叫我去幫忙。也因此六米巷成了我每天必須報到的地方。
在泡沫紅茶攤幫忙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喝不完的飲料,而且還可以自己調一些怪怪的飲料自己喝。而我最喜歡調的就是『輕舞飛揚』。為什麼取了這個名字?那時候剛看完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所以用女主角的名字為我自己調出的特調命名。
當然輕舞飛揚只是搖給自己喝的,除了姿穎,並沒有賣給其他客人喝過,就連叔叔都不知道我到底加了什麼東西在這杯飲料裡。還記得那天晚上十一點多,已經快收攤了,一個女孩騎著腳踏車來買飲料。叫她女孩不太妥當,因為她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算算應該叫她學妹才對。
她點了一杯綠茶。
『抱歉喔~綠茶賣完了,紅茶還有,要不要喝紅茶?』
「嗯…」她望著『飲料列表』,我們的列表算算少說也有七、八十種,還有百餘種特調沒有列出。因此很多客人看著飲料列表,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要喝些什麼。
『你覺得什麼好喝泡一杯吧。』
如果是叔叔遇到這樣的客人,平常都會給客人金吉檸檬之類的飲料,但是那天生意特好,連檸檬汁都賣完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搖什麼給她喝。我想到了輕舞飛揚。
『請問要什麼杯的?』我指了指櫃檯上的三種大小的杯子,分成大杯,中杯和小杯。
『小杯就好。』雖然客人要小杯的,但是我還是拿起大杯的雪克杯,因為我要留一杯給自己。一般來說,小杯的是三百五十cc,中杯五百cc,而大杯是七百五十cc,因此搖一杯大杯的可以分成兩杯小杯的。台北的泡沫紅茶攤就不一樣了,一律是中杯五百cc,而且價格跟我們大杯的價錢差不多。
很快的,飲料泡好了,倒在兩個小杯杯子裡,插上吸管拿給那位學妹。
她喝了一口,臉上露出懷疑的眼神。『這是什麼阿?』
『這是我自己做的特調。』我笑著說。
『難怪,完全喝不出來是什麼東西。』她又喝了一口。
『喝起來怎樣?』
『嗯……涼涼的,有薄荷,還有奶精…』
『不是啦,我是問妳好不好喝?』我打斷她的話問她。
她又喝了一口,才說『很好喝,不錯!!』
『謝謝。』
『多少?』她拿出了一張百元鈔票問我。
我搖搖頭,『這是我第一次搖給別人喝,不收錢。』
『那以後我要來買呢?』
『嗯…小杯二十好了,大杯三十。』
『ok!!那謝謝你這杯飲料啦。』說完,她就騎著腳踏車走了。
第二天學校放學,我書包都還沒放就去六米巷了,沒想到她竟然比我早到。
叔叔一看到我就問『妳昨天搖什麼飲料給那個客人阿?』
我笑著對叔叔說『秘密!!』
書包放在攤子旁邊,她似乎等很久了,一看到我就說要喝昨天的特調。
『大杯、小杯?』
『大杯的。』
飲料很快就搖好了,她一邊喝一邊問『這種飲料叫什麼?』
『我叫它輕舞飛揚。』
『呵呵,薄荷的涼加上奶精的香,還有金吉的酸和蜂蜜的甜,取輕舞飛揚的確很適合。』
『妳喝得出來阿?不錯喔。』
『我也是很喜歡喝飲料的阿。』
『妳還有三種材料沒有說。』
『三種?』她又喝了一口『有嗎??』
『有啦~』
『是不是冰塊和水?』
『才不是勒,再猜。』
『不知道了。』
『我加了一點xo,還有一點柳橙濃縮果汁。』
『那第三種呢?』
『獨家秘方,恕不傳授。』
『ㄏㄛˋ~都這樣……』
從那之後,她每天都會來買輕舞飛揚,而我們也更加的認識。我後來知道她叫做姿穎,是我們學校一年級的學妹。當然,每次她都會問我第三種材料到底是什麼,而我始終沒有說。有一回他來買飲料時,突然問我有沒有”痞子蔡”這種飲料。
『你也看過親密接觸啦。』我問她。
『我同學借我看的,好感人ㄛ。』
『妳是不是看過第一次親密接觸才調出輕舞飛揚的?』
『如果我是輕舞飛揚,有個痞子蔡愛我有多好。』
『痞子蔡的文筆好棒,以後我一定要找一個跟痞子蔡一樣有內涵的男朋友。』
『網路上的戀情好像不錯,如果…………』
她突然說了好多好多對未來的理想,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但是我一字一句仔細的聽著。成為她的忠實聽眾。後來,我也常常到痞子蔡的網站,把痞子蔡的文章列印下來給姿穎看。每一篇看完她都有深刻的感動,看完『洛神紅茶』時甚至還點了杯洛神紅茶來喝。
『不會酸ㄚ……』她喝了一口洛神紅茶。
『妳如果喝過不加糖的就會覺得酸了。』
『那你搖杯不加糖的洛神紅茶給我喝。』
『ok!!馬上來。』
但是她還是說一點都不酸。
不久後,天氣開始轉涼了,已經十二月,冬天也到了。而她還是常常來買冰涼的輕舞飛揚。這時學校竟然傳出我和姿穎在交往的謠言。
『是誰這樣說的阿?』我問姿穎。
『我怎麼知道?』聽他的口氣似乎也是非常不滿。
說老實話,這樣的謠言我本來是不會去在意的,但是姿穎似乎怒不可止。
『不管他了,反正謠言止於智者』我也只能這樣安慰姿穎。
『拜託,學校裡那群愚者只懂得三人成虎耶。』
『既然知道他們是愚者,那又何必在乎愚者怎麼說?』
後來我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在乎,因為謠言傳到了她家人的耳朵裡。
最後她被禁足,就連放學後他都不能來六米巷聊天。
有一天,搖了一杯輕舞飛揚帶到學校,下課後拿到她的班級。但是她卻不在,我只好請她同學放在她的桌上。並且留下了痞子蔡網站上最新的作品『4:55』,原來我並非不思念她,我只是忘了那股思念所帶來的激動而已,就像我不是不呼吸,我只是忘了我一直在呼吸而已,呼吸可以暫時摒息,但卻無法不繼續。
我沒有痞子蔡的文筆,但是我卻也思念著她。我突然發現,少了姿穎的輕舞飛揚,竟然變的索然無味。六米巷依然忙碌,即使已經二月,寒假的客人大多都會買些溫熱的飲料來喝。
『一杯輕舞飛揚,大杯,冰塊少一點。』
一抬起頭,我笑了,是姿穎。她趴在櫃檯上,而我還正在泡輕舞飛揚。她突然問我。
『現在可以告訴我最後一道材料了吧?』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如果我不說呢?』
『那我以後都不過來買囉。』
『好嘛好嘛~告訴你就是了。』
『快說!!是什麼。』
『是愛上妳的心情。』
我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我並不習慣這樣的場面。
她笑了,而我手上的輕舞飛揚也泡好了。
我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分離也要來臨。
『幫我包起來,我要帶走的。』
我點點頭,很快的幫她把飲料和吸管放進袋子裡。
『三十元,謝謝。』
『你的愛只有三十元的價值嗎?』
我也忍不住笑了,拉住她的手,我吻了她。
縱使我不是痞子蔡,你還是會愛我嗎?
我沒有痞子蔡的文筆,你還是會愛我嗎?
我知道妳會,只有妳能讀出我搖出的飲料中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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