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設定 尚未設定

212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美羅的悲傷是莫名其妙的。

大一的她擁有美麗的容貌，出色的學業，還有一個一表人才的男朋友。與同齡人比起來，她應該是自豪的。唯一的缺陷就是她沒有親人，親情這個概念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但她的父母卻為她留下了一大筆遺產，因此她的生活也還過得安穩。

在她很小時，父母就離開了她遠赴美國進行學術研究，把她交給她阿姨撫養．就在即將回國的前夕雙雙因車禍死了，葬禮時，她並沒有哭，那並不是她無情，父母于她而言本就是沒有什麼親情可言。那一年，命運似乎是存心與她做對，阿姨也因急性心臟病而魂歸西天了，這個打擊著實不小，十五歲的她這麼多年來與阿姨相依為命，可一夜間只剩她一個了，天地之間不再有她可以依賴的人了，雖然她有許多財產，但在她看來，她只有她自己。

她開始學會獨立，學會躲開人群，變得怪癖而多變．她的身子也很弱，老愛迎風而泣，對月長歎，呆坐無語，心痛，頭痛更是家常便飯．她總是任由那個叫做命運的東西隨意擺佈．太靜了，她！有人認為她很寂寞，想接近她，可是那時你會發現她從不主動與人說話超過兩句，與她在一起，實在很悶．

風和她的相遇有些戲劇性，像許多少男少女一樣，一個romantic的懈逅通常會使兩顆年輕而幼稚的心擦出火花來，她想也許是上天安排的吧，我們應該在一起的，美羅的原則有時侯是很固執的，她相信了一件事就很難再改變了，中國的許多傳統女性都是這樣的．於是，她成了風的女朋友．

什麼是意外？意外也就是人們所不敢想像的事，可人們不去想並不代表意外就不發生了，它總是在那裏挑戰著人們的想像力，而人們則在未分勝負前就繳械投降了．人們的驚訝就是它最好的戰利品．是的，人們驚訝於風怎麼會愛上美羅這樣的女孩，但更令他們詫異的是美羅竟接受了風，一時間，風似乎成了怪胎，他們的背後總是長了許多隻手，美羅視而不見，風則無可奈何地苦笑：＂我也算過了回明星癮．＂是吧，從他們確立了戀愛關係的那一天起，＂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就成了他們無形間默默遵循的一條原則．

習慣成自然，這句話真的一點也不錯，漸漸地人們也就習慣了她的沈默，她就像是一個古老的城堡，城堡的門緊緊地關著，先前還有人去敲敲，可久了，再有耐性的人也會厭倦了，手酸了，也就停了這無謂的努力了．不是嗎？世界上不止這一座城堡，少了她，地球依舊轉動，人們依舊生活．

秋的腳步漸漸近了，天氣變得涼爽起來，對學子來說卻不是個好兆頭，那意味著他們又要上課了，沒完沒了的重複，雙重的悲哀！也許生活本身就是一種重複，本來嘛，今天和明天都是同樣的一天，只是個人的填充物不同而已，有人用快樂來填空，有人用悲傷，有人則用沈默。如果說美羅是第二種與第三種的組合，那茜卡則是純純粹粹的第一種。

那天下了一點小雨，空氣格外清新，像被濾過一樣，有一點點不顯眼的淺淡的陽光透過甑亮的窗玻璃照進教室，那是很大的階梯教室，人坐得卻不算太滿，講臺上，毛思老師講得唾沫橫飛，黑板換了一面又一面，聽者卻寥寥，他不過是自得其樂而已，公共課的老師是常要報著這種阿Q思想的，否則再大的肺活量也不夠他們氣的，他們最好別點名，那往往是最殘忍的一刻。就算僥倖來了一半的人，也不過是來說話或者睡覺混個到的。只見最後一排的幾個男生正嘀咕著：“不錯，眼睛夠大，我喜歡。”“那你去追啊！”“可她看上去挺拽的。”“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縮頭縮腦了？”“你才是呢……”說著用書去砸另一個人的頭。前面的風回過頭來說道：“小聲一點，別吵人家睡覺。”說完，下意識地往前排望了一眼，那是班裏剛剛轉來的一個新生，梳兩根辮子，很嬌小的模樣，她把頭回過來了，什麼？哦，原來是拿東西，好大的一雙眼睛啊，那麼自信，那麼動人……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哦，不，那雙眼睛正看著自己呢。風轉開視線，四處望望，又趴下去了。但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裏總是浮現出那雙眼睛，那是與美羅的眼睛完全不同的：一個是充滿自信，熱情明亮的；一個是滿懷憂鬱，溫柔虛無的。就像他們初次的相遇，他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一雙好特別的眼睛，那是一雙黑暗中的淚眼，他永遠望不了他看到它的那一刹那心中的震顫……

“玲玲……”一下子石破天驚，驚破了風的白日夢，下課了，眾人紛紛作鳥獸散。風收拾著書本，不經意地又望瞭望那個“大眼睛”，不在了，風捶了一下腦袋，仿佛想把她從腦子中撞出。忽然，他想起了什麼，拎起包疾步走出教室。原來，今天是星期三，下午沒課，是他與美羅的見面日。美羅是他們學校音樂系的，而他是學法政的，平時的課程可謂風馬牛不相及，好不容易有一天兩個人都有空，還不在一起嗎？美羅是最恨別人遲到的了。

走出創新樓，他這才感到外面的陽光是那麼的強烈，直刺得他眼睛發酸，幾乎要流出眼淚來了。奔到車棚，他抬手看了看表，呀！還有三分鐘，這下慘了。駕起自行車一路飛馳，本來是不用那麼急的,可那該死的老師臨時換了教室上課,離他們約的地點足足遠了一倍多,他此時在心裏已經罵了他一千遍了,還好他騎車技術高超,再過一座橋就到了,其實美羅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遲到一會兒又怎麼樣呢？可是他在心裏最怕的也許就是她的無動於衷，他有時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總是把自己包裹得很好，他有時倒是寧願她對他大吼大叫……

美羅今天穿了一條淺藍色的裙子，頭髮用同樣顏色的緞帶束著,靜靜地站在樹陰下，她專注地盯著前方的樹，仿佛要鑽進那粗壯的樹幹中去似的，仔細數著樹上的每一道裂痕，它是從怎樣小的樹苗長成這樣的啊！它原本也是沒有一點傷的，成長難道就是受傷的過程嗎？她抬起手看了看表，這個動作其實有點多餘，她知道已經過了時間了，她會怪他嗎?她自己也不知道，等待是辛苦的，可她缺少怪一個人的勁，是啊，何必呢?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對不起，老師臨時換了教室，所以…….”他觀察著美羅的臉色，在那張白皙的臉上似乎看不出絲毫的表情。”算了，去哪吃飯?”風有些失望，永遠沒有答案，平靜得讓人發瘋，他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他甚至懷疑他們這樣究竟算不算是在談戀愛，他們一起吃飯，劃著船聊一些彼此都感興趣的問題，有時也看看電影逛逛街什麼的，平淡而有規率。但是缺少些什麼，對的，激情，他們沒有男女朋友的那種激情。他對著她，像是對著自己的妹妹，而她把他僅僅看作是知己。他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以前他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想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可是今天……
“就去以前去的那個地方吧。”美羅終於開口說話了，她接著說，”今天我們去看一場電影吧。”不知怎麼地，他有些反感，於是就說:”最近又沒什麼大片。”美羅提了提背包的肩帶，漫不經心地說:”那就算了。”他心裏的反感更甚了:你什麼都說算了，那我們之間算什麼?你又視我為什麼呢?他一時間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們走進那熟悉的店門，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就是他們平常所坐的，美羅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喜歡邊吃東西邊看著外面的感覺，風卻愛與她坐在一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希望能擁有兩個人的世界，可她每次總不能遂她的願。今天也不例外。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啊?
風抬頭望向美羅，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後面一張桌上，那是一張富有生趣的臉，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細巧的鼻子，一張很熱情的嘴正在咀嚼著美味的食物，她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先前提到過的──西卡。西卡飛快地吃著眼前的食物，眼睛不時地瞟著窗外，她在想著講師上課時說的那個問題，心中有著一些疑惑，她想信仰究竟是什麼啊?人為什麼要有信仰?難道人不是只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就好了嘛，就算沒有什麼信仰又怎麼樣呢?她又怎麼會理會此時有一個男孩正望著她?

這時美羅似乎也有所覺察了，她轉過頭去望向西卡，西卡不由自主地也向他們看來，笑著說:”是不是我的吃像不好看啊?你們怎麼都看著我啊?””我不知道，是他先看的，你問他吧。”美羅面無表情地說，轉過頭去吃自己的飯了。風一下子變得很窘，”哦，沒什麼，你繼續吧。我只是看你吃些什麼。””喔……”西卡應道，覺得眼前的這對男女有點滑稽。

今天下午似乎特別地熱，對於沒有目的的情侶來說尤其無聊。走在大街上，被暖得讓人發昏的太陽照得人懶懶地，風和美羅默默地走著，雖說“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界令人感動，但現在他們之間寧靜卻是可以將空氣殺死的那種．就如狂風驟雨前一樣的，陷入一種真空的狀態．還是風先打破了這種寧靜，“美羅，最近我總在想一個問題，我們．．．．．．，我想說我們．．．．．．”風一陣口吃，他覺得這樣說很容易讓美羅產生誤解．美羅一臉不解地望著他，望得他更加侷促不安，只好逃過她那對悠怨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望向前方，繼續道，“我們是否合適．”說完以後，他都被自己平靜的語氣唬了一跳．即刻就後悔了，但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我明白了．”美羅的回答同樣沒有感情色彩，仿彿在一張白紙的中間畫了一條線──直接而明白．風覺得再多的話都是多餘，於是就又陷入一種可怕的寧靜．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我想莫過於說不出的苦了,風可以說是沒有說的欲望,而美羅呢?她在心裏其實是很在乎風的,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去表達,於是就這麼靜靜地走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美羅宿舍門口．

“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你有什麼話說嗎？”風終於忍不住了，也是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了．他看著美羅那張畫像似的臉，把最後的一絲挽回的心也吞噬了．

美羅想說：“你別走，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可是，她說出口的卻是那該死的兩個字：“再見！”說完抽身走向宿舍，風一個人立在嬌陽中，“再見”好簡單的兩個字，風突然有一種被侮辱了的感覺，好像許久以來在做的一件自己認為很重要的事，卻突然被告知說，“這只是一場鬧劇．”他想到這裏，竟微微笑了笑，甩了甩頭，轉身沒入陽光裏．

美羅吃力地爬上樓梯，竭力控制著自己不去看他的背影．她感覺到了心在痛，這是自阿姨去世之後所從來沒有的感覺，喉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梗在那裡，為什麼他不能理解我，我從不會勉強別人做他們不願做的事，所以我不會挽留他，他不懂，他不知道我的心，可是為什麼呢？阿姨曾說過：“不要問這麼多為什麼，不是每一件事都有為什麼的？”也許她是對的吧，我不能再想了，要休息一下，睡一覺，一切都會好的，明天不是新的一天嗎？回到宿舍，她把疲憊的身心交給了鋪著白色床單的床．一閉上眼，卻是風木然的表情和話語，“我們是否合適？”這句話著實把美羅嚇了一跳，難道這就是他們的愛情，僅僅是以合不合適去衡量的嗎？她感到一陣心酸的痛楚，淚在枕邊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