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標）只要眼睛看到的，我都可以切換 文／到尾
引言）在亞洲，講到「電影美術設計」，你只會想到兩個人，一是張叔平，另外一個，就是一舉拿下華人第一座奧斯卡美術設計獎的葉錦添。不同的是，葉錦添不僅僅是個電影人，也是個劇場人，甚至出色的攝影家、別具特色的散文書寫者…或者說，一個跨界多元無極限的藝術工作者──就像他這次為陳凱歌打造的電影「無極」一樣，變幻莫測，目不暇給。
問：當你在創作時，你會常考慮到觀眾嗎？例如創作國際性的電影「無極」時，西方觀眾對於東方的想像會是你考量的因素之一嗎？
答：對於觀眾如何想像？其實我沒有想到那邊。考量的因素，有，就是「可以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和陳凱歌導演之間的討論非常密切，激發出了很多可能性。我們要去完成這種種可能就是一件很難的事，至於其他，沒有想太多，也沒有精神去想。而這部「無極」，由於它本來就定位為「泛亞洲」，並不限於中國，於是我也盡可能地給了它這樣的形象。對我來說，和觀眾沒有關係。
問：有人認為你的特色就是，很東方，很濃艷的，你自己的看法呢？對照在「無極」這部電影裡又如何？
答：我自己不會分什麼東方什麼濃艷。我看顏色本來就和其他人不同，是看它的「情感性」和「渲染性」。例如，我會覺得這個女人很「冷」，我就會想給她一些很強烈的顏色。這個部分有時是可以脫離劇情存在，成為一個獨立的、藝術的呈現。像「臥虎藏龍」的俞秀蓮，我不需要知道別的，只需要知道她要有一種慢的、感情酸鹼值低的，非常素的形象。沒錯，觀眾確實能被視覺所控制。而這部「無極」，雖然沒有明確的歷史年代，但我要做的，就是製造一個泛亞洲的視覺環境，像是唐朝，裡面有很多「海棠」和「鏡花水月」的東西，可以包含日本、韓國、中國的文化進去。
問：如果你有機會自己來拍電影，會是一部怎樣的電影？會想拍武俠片？
答：不見得會拍武俠片。我想拍的是比較是像「大都會」那樣以1929年經濟大蕭條為背景的電影。因為那時對未來是恐懼的，想像的世界裡充滿了大量生活的細節，既復古又科幻。我去過很多地方，看到一些很老的生活方式至今仍然被保留著，很多的時間被疊合在一起，我很喜歡那樣的感覺，必須觀察入微，但一定很會過癮。
問：請問你是如何用視覺來呈現「無極」的故事的？或者，提示觀眾如何以視覺的角度來感知「無極」這部片？
答：這樣講好了，片中每個角色的形象都很獨立，像是一張張的樸克牌，而且典型到可以直立起來。陳凱歌的作品其實美術都很棒，而且每一個道具不只是美，還充滿了象徵和思辯意味。這不能說對我的美術設計有幫助，但不可諱言，跟他溝通真的是非常棒的事，這在其他導演幾乎是不可能的。至於提示觀眾，我只能說，這部片80%都是想像的，讓大家複習東方美的元素，並在美感和娛樂方面都有極高成就。
問：「無極」這部片，對你創作歷程乃至於人生的意義為何？
答：就是放膽去做。我可以做「非純中國」的電影，而且充份運用不那麼嚴肅的想像力。香港很多電影十分有想像力，只是又太商業，太算計。經過「無極」這部片，我可以證明超現實的世界，像是神話，是有可能變成很美的電影的。當然，在技術上，尤其是電腦動畫對美術的運用上，我也獲益頗多。
問：同樣是武俠片，你可以比較一下你在「無極」裡和「臥虎藏龍」的變與不變？
答：「臥」片大部分的東西很寫實，它是放開來之後再兜起來的，一樣是視覺語言，我只是把東西交給李安讓他作調配，例如打鬥場面，就把力氣集中做打鬥，其他不用太好，因為大家也只看打鬥。他有句名言「不要全部都做到十，有的做到六就好，少部分就可以做到十二」每個都十，是很可怕的。至於「無極」就不是這樣，因為它是非寫實的，是很給人距離的，所以，陳凱歌就沒有這個顧慮，他每個都做足到「二十」，極力的誇張，很有張力，也很完整。
問：我們知道「無極」是部東方奇幻電影，可供你發揮的空間很大，可否談談你在其中創作的甘苦？
答：苦，應該說是「遺憾」。我和陳凱歌的合作不是從頭開始的，而是開拍前十天。因為他對於之前的效果不是很滿意，非常多技術上的問題，於是趕緊找我過去。我到了之後發覺問題真的很大，而且時間極趕。我花了兩周時間，把東西做到陳凱歌安心。另外，去了之後，也無法都用我的人，因為之前簽約的關係，所以這種種都是處於一種「不正常」的情形。正常的情形是應該有個夠長的籌備時間。而甘的部分，有的，就是演員真的很好，都很配合，尤其是真田廣之，你無法想像他在片場搞笑，讓大家多開心。
問：「無極」不僅是部電影，也結合了「電玩」。在這部分，這是你之前沒有碰過的領域，你有特別做了什麼改變？
答：不需要。因為電玩主要是兩點：一是「打鬥」，一是「場景」，解決這兩點，電玩自然水到渠成。而這兩點是我本來就會經營的，所以不需要特別改變什麼。
問：你的藝術創作，有沒有一個中心主旨？是你一直追求不懈的？
答：「變化」吧。這是我天生的部分。我會想問一些東西，深入地問，問到不能再問，不只是本質的，還是「怎麼來的」。我喜歡不同文化和不同時代的結合，唯一要擔心的是，我作的東西，觀眾未必趕得上，因為這東西不只是市場性，還有欣賞性。我希望有一天美術變成電影的必要元素，而不是附屬品。文溫德斯的電影已經不是在用對白或劇情講故事了，但卻能深入人心，只要是眼睛看到的元素，都可以切換，我要做到這樣的東西，一種文化的東西。
問：你在平面和空間中遊走，從服裝設計，到空間設計，你最喜歡的是什麼？
答：寫作。這令我最專注，因為最簡單，它不像美術──雖然我已經很能控制──是多人合作的結晶，還要考量商業等因素，它只有20%是真的。但寫作則是百分之百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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