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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28 22:08:30| 人氣16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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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
人生是一堆肥料……我經常把一個念頭種在這堆肥料裡,然後等待。念頭從這堆原本是人生的黑色有機肥裡汲取養分,自給自足。它發芽、生根。如此這般,有一天我便收穫了一個故事或者一部長篇小說。摘自戴安娜《第十三個故事》
這段話裏,我最驚喜的是「自給自足」。我不喜歡為了寫一部小說,而刻意地花很多心血去研究一些特定資料。如果是生活上的巧合,讓我懂得一些特定的知識,我倒是很樂意。
2010/2/2
開始寫作之後,我才「懂」得什麼叫做風格。
每個人對於他從小「如何」認識這個世界,有一種獨特的記憶方式。這世界是何等複雜的東西,一個孩子當時能有多少詞句來記錄它,尤其是我們這一類在語言發展比較遲緩的孩子,就只能抓著幾個簡單的詞句重覆地套用,就像蜘蛛使用固定的套結在織網一樣。
等到有一天要開始寫,才發現我們依舊是那個整天在套用簡單詞句的孩子 --- 一隻整天在結網的蜘蛛。
2010/2/3
有記憶以來我就是這樣看世界的,我用自己的網來捕捉獵物。
表面上,我不是難纏的孩子。向大人提出要求時,只要大人開始回應,我就會安靜下來,一步步觀察大人如何處理我的要求,我不會據理力爭我的要求,當時我已經學會從中觀察細微的答案,隱約發現大人世界裡藏著很多複雜的東西。在提出要求之後,這些東西會一個一個出現,像木偶戲裡的一場混戰。
2010/2/4
這幾天我的小說遇到極大的瓶頸,獨白終究要告一段落,故事必須被引出來。用腦子想出的故事,總是覺得不自然,故事在我人生的堆肥上無法自給自足地生長。也許,我的人生堆肥裏只有獨白的養分,沒有可以滋長故事的養分。沒關係我可以繼續獨白下去,舅舅這個虛構的角色就該上場了,我只是過度擔心,會牽扯出一個家族,而我無力處理。
2010/2/5
接連一個禮拜昏暗的日子,時間似乎也停頓了。當然是一種錯覺,它在潛行,在你生命的背後偷襲你。
鑾從店裏打電話回來,怕我睡太晚耽誤到早上的課。我確實比平時晚了半小時醒來,我從來不會掛心上課遲到的事。寒假早上的課影響了我寫小說的節奏,接下來的年假會更慘。當然問題不在這裡,是我的小說本身還沒節奏,一旦小說有了自己的節奏,現實世界的節奏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不在干擾你。
2010/2/6
聽說寫小說時,會反應出他平時與人對應的模式。想不起這句話是誰說的,這是小說家首先必需突破的障礙:去掉人與人之間的面具。
我平時與人應對都採取比較安全的模式,不喜歡認真過頭,也不會玩一些無聊的把戲。我的小說感覺上就是這個模樣,我相當有嚴重的心理潔癖,怕別人從小說中看透我,好像我曾經做過小說裏所有的事。
2010/2/7
下了一整夜的雨,雨聲參雜進入我的夢裏。
夢裏沒有邏輯。死於肝病的老爸,無所事事的藏匿在家裏,我們好像把他當做白色恐怖下藏匿的政治犯,夢中並不是這麼想的,只是很自然認為死人不可以出去拋頭露面。他趁著黑夜下雨要偷偷出去走一走,我跟他說這樣對身體不好。看著他有點腐爛的身體,我又不敢靠近安撫他……
2010/2/8
十幾天昏暗的日子,終於放晴。寒假的課也結束了。
明朗的午後。坐在窗台邊,突然覺得是被丟到這個時空裡的。
寫作遇到瓶頸的時候,你就會有這樣的感覺,像一個遊魂從另一個世界被彈出來,回去他本來熟悉的現實。陽光照亮下的事物,太清晰、太多的細節、只是一堆重覆又無聊的戲碼……
想起莒哈絲《副領事》的一段:怎樣才能回不去呢?應該讓自己迷失……
2010/2/9
年關將近,街道上彌漫著辦年貨的氣息。反覆的恭喜呀…喧嚷的歌頌。文化就只能以這種俗麗的方式傳承嗎?
一個人如果恰巧不喜歡自己民族的節慶氣氛,那麼節慶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每年我都天真為自己準備幾本好書,結果都是無法暢讀。
我告訴鑾:已經五十多歲了,還沒有辦法依照自己的方式過年。六十歲那年,我要自己過年。
2010/2/10
過年前的最後一堂課結束了。
從此刻開始一直到除夕那天的中午,才是我自己真正的過年。鑾會忙著市場攤子裏的工作,我可以策畫短暫的「失蹤遊戲」。我腦裏被貼了一張咒語:有藝術天份的人常常會離奇失蹤。
我這一生似乎都在策劃一件又一件的「失蹤」事件,可是除了小時候那一次的「迷路」,驚動了家人之外,其他所有的「失蹤」事件都只是我自己一個人玩的捉迷藏遊戲。
2010/2/11
沿著捷運底下,踩著腳踏車去新北投。
如果想要「失蹤」一段時間,我會選擇一座山城。在我心目中新北投是一個地理位置很美的山城,一個火車支線的終點。像是台北盆地伸向北端的一隻指頭大的小鎮,終日冒著溫泉白霧的小鎮,山城當然要有霧。環著小鎮走,你可以隨意岔上一條上坡小路,或是登上一條長長的階梯,找一處暫時失蹤的落腳處。
2010/2/12
我這一生在潛意識裏一直曲解世俗所謂「失蹤」代表的意思。開始寫作之後,我才「懂」得什麼叫做風格,每個人對於他從小「如何」認識這個世界,有一種獨特的記憶方式。這世界是何等複雜的東西,一個孩子當時能有多少詞句來記錄它,尤其是我們這族類在語言發展比較遲緩的孩子,就只能抓著幾個簡單的詞句重覆地套用,就像蜘蛛使用固定的套結在織網一樣。
2010/2/13
等到有一天我們要開始寫,才發現我們依舊是那個整天在套用簡單詞句的孩子 --- 一隻整天在結網的蜘蛛。
我可以把這個世界網羅在我小小的織網裡,它有自己的經緯,從中心幅射出去的縱線是經,一環又一環往外包覆的圈圈是緯,我並沒有真正地失蹤,我一直懸掛在網子的中心,保持著一種騰空的狀態,這是一種跟現實世界隔絕的最美妙狀態。
2010/2/14
一年一年我們的過年越來越平淡。跟平常日子一樣,坐在窗台邊寫日記。
窗外的巷弄比平常暗淡冷清,遠方偶爾傳來一陣陣鞭炮聲。這鞭炮聲明顯的跟我腦子裏的記憶不一樣,以前的鞭炮有趣多了。老鼠炮吱吱的響,你要把它丟在地上用鞋底搓壓,它就會在地上躦來躦去的。甩炮五顏六色,抓一把在手上像MM巧克力糖,你得用力甩在地上它才會爆炸,孩子就在這裏比力道。水鴛鴦點火之後要等待,孩子學著估算時間…
2010/2/15
鑾去參加萱萱兩個月前就籌劃的這一場,在大直美麗華的餐聚。我因為突然感冒發燒,逃掉這一場折騰。不必冒著雨,大老遠跑去一個在荒地上用金錢堆出來的大商場,吃頓隨你高興吃多少就吃的晚餐。晚餐後還要看一場攪亂神經的電影。
晚餐,鑾事先幫我煮好稀飯,我自己熱炒一盤高麗菜,還有甘甜的豆腐乳和花生麵筋。也許,我真的老了。
2010/2/16
晚餐後,吞下一顆普拿疼,頭痛的症狀好多了。
鑾推掉了所有來電邀約的行程,理由當然是我的感冒,還有外頭的雨實在也不小。本來以為可以躺著讀一點書,讓自己自然地入睡。可是眼睛周圍的酸痛,讓我睜開眼睛都有點困難,加上全身酸痛,有一種非常深沉的疲憊感,躺下去蓋著厚厚的棉被,腦子裏只有一個意念:深呼吸吧!
2010/2/17
幸好普拿疼對我很有效,感冒症狀已經緩和許多。
這一整天,雨沒有停過,溫度又正在下降,感覺寒氣從窗邊漸漸逼進。我們把地毯鋪在沙發前,一邊看電視,一邊拉拉筋骨、甩甩手。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上了年紀,以前我們很容易做到的雙人拉筋動作,此刻變得非常的艱難。兩個人可以合作無間做的事越來越越,剩下來的只有陪伴。
2010/2/18
我在想我的小說,正確地說只是窮擔心。
我把鑾對我說的話,回應得像敲電腦鍵盤的機器人,只是判斷是不是問句,才做簡單的回答。眼睛越過鑾的肩膀盯著後座的孤獨老人看,我開始模仿他的坐姿,幾乎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左前方排隊的點餐區。我似乎感受到老人身上時間的流動,是一種像清澈緩行的河水,他正躺在小舟上,緩緩而行…
2010/2/19
雨持續又下了一整天。
不知道是感冒還沒好,還是睡太多,腦子裏一片渾沌。一種疲憊和懶散交替循環,所產生的生命力的潰敗,身上所有的正面力量都被綁架了。
一大早鑾就去店頭開工,我在睡夢中爭扎著要起來寫小說,終於被此起彼落的開工鞭炮聲吵醒。我只是缺少一個起動的指令罷了。
下午鑾陪Tracy去做第9次化療,她們的指令已經起動。
2010/2/20
我精心策劃自己的死亡。這與我的人生不同,我的一生被各種事情纏繞,迂迴曲折,我曾經乞望掌握它,卻無濟於事。摘自瑪格麗特‧愛特伍《神諭女士》
「有藝術天份的人常常會離奇失蹤。」,讀這本小說又讓我想起這段話。也許我不該讀這本小說,它會影響我正在寫的小說。
下午仔細地讀,一邊對照自己的文體,發現它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2010/2/21
前一陣子,S跟我們分享她朋友的父親死亡的故事。
老人家被宣判癌症末期,醫生判斷他只剩半年的生命,他開始精心策劃自己的死亡。他一輩子生活低調,凡事不麻煩別人,他的死亡也是如此。在子女的陪同下,他自己住進安寧病房,自己跟葬儀社討論身後處理的各種細節,也請子女拍下這些重要階段的記錄。
這些記錄就在他的告別式上播放。
2010/2/22
開學了,我跟孩子們一起踏進校園。這一班的家長們決定把週一晨光時間交給我,於是我的圍棋課變成他們這學期的第一堂課。
點了兩位學生,各在兩個角落分別跟我下了幾手棋,在他們重要的誤著點上暫停。棋盤上形成兩題很好的教學示範,為他們復習上學期教過的幾個重要的吃子技巧。
經過一個寒假我感覺有幾個孩子長大了。
2010/2/23
換了新的雜記本。上一本正巧在過年前只剩下二、三頁,過年期間一個字也動過,意思是:這段時間的閱讀品質很糟糕。
每年在寒假過後,我會陷入情緒的谷底,像是受困的猛獸。開始急切地,毫無計畫性地,突然一個念頭就動手更換我身邊的一些事物。打開電腦想換掉桌面圖案,出門時換掉常用的背包、眼鏡、外套…
其實,我最想換掉的是這一整顆的心。
2010/2/24
剛剛在電話中得知,野狼把他的日本籍的指導教授介紹給嘉漢。應該是說,這位日本教授希望嘉漢在巴黎就近幫他找資料。這教授是個出名的漢學家,野狼正是他重要的助手。巧的是嘉漢在涂爾幹學派的文本中,找到一位已經被淡忘的法國漢學家葛蘭言(Marcel Granet),於是他就成了嘉漢今年的論文主題。
野狼和嘉漢不約而同地在學術的路上相遇。
2010/2/25
嘉漢他們這群年輕人,有一次在討論讀人文的未來是什麼?當時野狼說了下面這一段話:
「我們是學人文的,學人文這件事在現在的社會來說,可以說是一件傻事。但是這個社會如果沒有傻人來幹傻事,歷史上沒有像孔孟這樣的傻子到處講白痴話,或許,會少了那麼一點東西,一點很重要的東西,一點決定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的東西。」
2010/2/26
嘉漢在這次討論之後,寫了一小篇後記,其中的結尾是這樣說:
野狼說:今天我這麼說,明天困惑的說不定是我。我十分同意,畢竟,這條路很難走。就像紀德《窄門》裡的意向一樣,稍有猶豫或力有不迨,很容易就進退不得。「有什麼辦法呢?我就是這樣的人,不堅持這些,我就一無所有了」,最後會讓我們繼續當傻子的理由往往是這個。
2010/2/27
也許,人類有一種易於感到疲憊的意識。
過年後,我在生活步調上做了一點調整。把書讀得慢一點,這兩年來我不知道在急什麼,有些書讀起來像是在趕路。我大慨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因為勉強嘗試讀一些跟我本質不合的小說,影響了我的讀書情趣,甚至對自己的閱讀能力產生困惑。這樣的循環很容易讓人感到疲憊。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不適合我的事一定要隔絕。
2010/2/28
我不知道二二八之後的白色恐怖,對父親一輩子的影響是什麼?
從小我就認為父親是個過度謹慎的人,每天晚上除了大門上鎖之外,還要用四張客廳的沙發椅頂著。我們家的男孩到了某段時期,就要負責這件頂大門的荒唐任務。父親認定我們可以接管這任務時,我們的腦子也就有能力判定這是一件可笑的事。
當時我以為他只是怕小偷闖進來而已。後來,我才知道父親一輩子都在懷疑有人在跟蹤他。

台長: 晚期風格〈書醫朱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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