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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27 07:12:06| 人氣12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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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猴

美玲在她42歲生日的隔天,在離婚協議書上蓋下沉重的印章,本以為人生就這麼走向了盡頭,提著行李踏出家門那一步,卻發現自己才真正開始呼吸著。

美玲是一個單純又善良的羅東女子,第一次相遇,是多年前好友們舉辦告別單身派對上得識,她是壽星的大嫂,而我跟好友則是工作上長期合作的好搭擋。見她單獨坐在table的角落,滴酒不沾也不跟大家哈拉,我拿了杯玫瑰紅加西打坐在旁邊對她微笑示意,她的臉上才展露出難得的笑意回應我的招呼,很難想像友人的開放爽朗的個性與美玲的內斂文靜,顯然成為了對比。

說服美玲把自己手中的玫瑰紅酒喝下,燙紅的臉頰與迷濛的雙眼,仔細一瞧,不難勾勒出年輕時迷人風采,回想某個場合見過她的先生,實在不甚搭調。或許是酒精催起人們內心深處的勇氣,她像是跟老友訴苦般,拉著我說了一晚,結婚之初,陳先生的公司甫成立,一切事務都幫著丈夫處理,公婆雖然人很和善,但卻因年邁使得家中大小瑣事仍然得靠她維持著;懷老二的時候,她就隱約知道老公在外面有女人,礙於傳統觀念的『家和萬事興』這句話,她一直忍在心口不說,把希望都寄託在孩子身上。結婚十多年,公司也步上軌道,先生的外遇持續了十年,到現在還自認為天衣無縫。

語畢,在她臉上看不見一般女人有的嚎啕淚水與憤恨怨懟,迷濛的眼睛看著黑暗深處,傳統婦女對宿命的無奈與絕對順從,不知不覺中把桌上的酒都喝光了,連從不喝酒的她都覺得驚訝。美玲告訴我,那一晚是她這十多年來最開心的一天,對一個陌生人訴說內心的秘密,雖然對現實一點幫助也沒有,卻像是減輕重大負擔裡的一點點壓力,在痛快喝酒的笑容裡,最後還是泛起一絲淚光。

那一陣子我們常聯絡,也更進一步瞭解美玲的家庭狀況,身為外人並不方便干涉他們的家務,只能推薦了幾本女權雜誌與夫妻間法律常識的書籍,也介紹幾位遭遇相同,現在依舊活出自己的新女性朋友,希望美玲能慢慢改變她宿命的想法,多為自己的未來著想,畢竟,孩子會長大,先生的心已不在,十多年的付出與無悔,實已足夠。或許是書本與友人的觀念多少影響了她,一天深夜,美玲趁丈夫假借出差名義到小老婆家同住的機會,跟我談到想見上一面這個與她共伺一夫的女人。

『真的嗎?妳確定?如果這事攤在陽光下,有很多未知狀況會無預警發生,到時候必定會有人受傷的。』我在電話那頭醒了她這麼幾句。

『我只是想知道,這十年來我的敵人到底長什麼樣子,我不想有一天我死了卻不明不白,如果他選擇她會更快樂,我也有權利過我想要的生活。』這已經不是初次見面時那個無怨無悔的傻女人,但是她仍不求報復,只希望讓自己活的開心一點。

我召集了一些密友,一起商討抓猴計劃,務必在不傷害到好友陳先生的情況下,讓對方知道這些日子來美玲承受的苦。首先請徵信社跟蹤陳先生的每天行程,經由通話紀錄篩選出小老婆的電話與地址,以及陳先生到對方家裡的固定時間,看得出美玲在徵信社人員面前的難堪與猶豫,只是培養好久的勇氣不可以再有理由藉口退縮,這幾年不但改變了自己的傻,也讓生命更堅強。

一切準備就緒,美玲在晚餐的餐桌上,告知丈夫跟老同學相約出遊的計劃,也妥善安排好兩位老人家跟孩子們的飲食起居,丈夫不疑有他,爽快答應了美玲的要求。這一悶正中打上了美玲的腦袋,一向不出遠門的她,見到先生對自己的失常沒有反應,心裡除了失落,更加堅定對丈夫不忠的探詢。徵信社在家中臥室與客廳擺設了針孔攝影機,也在先生車上與行動電話裡裝置竊聽器,並派遣人員在公司樓下隨時跟監,美玲提著行李來到徵信社門口與我們會合,眼神堅定卻是悲傷,接下來,只有靜待證據的確認。

電話鈴聲響遍偌大的辦公室,近深夜12點才傳來的消息,徵信人員終於在公司樓下等到了丈夫與一名女子相偕走出大門,狀甚親蜜。才只是外遇一劇的序幕,美玲已經癱軟在位置上眼淚如雨,友人試著緩和她的情緒,也希望她在瞭解一切後再將情緒發洩。

『你老婆今天出國去啦?那別回家,到我那去住幾天。』

『不行,我爸媽跟小孩都在家,還是得回去看看。』

『那麼晚了,他們應該都睡了,不如我到你那。』

『也好,反正孩子們認得妳,應該不會亂說話。』

『你老婆不會太敏感吧!我怕她會注意一些蛛絲馬跡,到時候逼問你怎麼辦?』

『不會啦!她很信任我,妳看這十年來不什麼事都沒發生,如果她聰明我就不會跟妳在一起那麼多年了。』

竊聽器傳來的對話,像是利刃一把把刺向美玲的心臟,卻怎麼也猜不出這樣的一個女人為什麼如此熟悉她的孩子與家庭狀況,我們無法安慰,只能見她心碎,陪著她去面對接下來的跟蹤過程。

車子在駛入車庫後,卻遲遲見不到兩人出現在客廳或臥房的身影,竊聽器傳來沉重的男性喘息聲與女性的嬌嗔呻吟,在惠如的腦海裡開始織繪出他們做愛的不堪畫面,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激烈的動作把方向盤敲得嘎嘎做響,終於逼的自己把竊聽器給關上。

『他怎麼可以帶著那個女人,在我們的車上做那種事,他到底還有沒有羞恥心啊!』美玲花了好一陣子的時間使自己冷靜下來,並要求徵信社人員播放屋裡的影像。

丈夫擁著女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裡,兩人似乎已經沐浴完畢,美玲才發現自己失去理智的時間長達一個多小時,距離稍遠還看不出女人的模樣,不過卻對聲音相當的熟悉。小女兒被客廳的電視聲音吵醒,女人起身走向廚房倒了杯牛奶給女兒喝,然後窩在兩人間一起看著電視,美玲苦思好久,才恍然大悟這女人不就是她懷女兒時,替大女兒找的褓姆嗎?所有的前因後果完全串聯出關係,包括為什麼這個女人如此熟悉她的家人,為什麼對家裡的大小事物擺設那麼清楚,還有,為什麼可以在她懷孕當時,成為丈夫的親蜜愛人。

哄完女兒睡覺,美玲見到自己的先生抱起女人走進臥房裡,徵信社人員立刻將螢幕監視器轉移到臥房的針孔鏡頭,丈夫不曾那麼溫柔的吻過她,也從未在夫妻房事前加入窩心的前戲,很多時候丈夫只是用手隨便磨蹭,然後狂抽猛送一番結束。一個像是換了個人的丈夫,和不是自己的女人軀體交纏,不但吻遍了那女人全身上下每一吋肌膚,還願意在雙腿間替那女人口交,那是美玲一直無法想像的情景,卻殘酷的在她眼前上演著。

『那是我的睡衣、我的拖鞋、我的香水、我的床,還有我們結婚十多年來一直捨不得丟掉的鴛鴦枕頭,原來早就不只屬於我一個人了!……』美玲已經沒有多餘的眼淚與情緒,只是在螢幕前呆坐喃喃自語,我想,沒有人可以幫她做決定,在目擊陳先生外遇後,也該為自己做一點事,好好的過生活。 那幾天,美玲呆在山上的廟宇裡,希望藉著宗教力量使自己能冷靜思考,沒有跟任何人接觸,也未跟家裡人聯絡,該死的先生始終認為她在遙遠的普吉島渡假,放肆的和那女人進出她努力付出十多年的家。一直到旅行時間結束了,回到讓她心碎的家,但是她的心情是平靜的,也很清楚未來的日子裡該怎麼做選擇。

『如果他還記得明天是我的生日,我願意再給一次機會。』明明已經有了答案,女人的軟弱天性卻讓她再度猶豫,是一次丈夫浪子回頭的機會?還是一次欺騙自己的機會?電話那頭又是一句加班晚歸的消息,美玲還是安慰自己:『還有明天,明天他一定會記得。』

那夜,丈夫帶著肥皂香味回到家裡,臉上帶著疲倦神情,自述著今天在公司有多麼的忙碌、廠商多麼的難纏,換上睡衣便倒在床上對著電視與遙控器,美玲對他而言就像是空氣般失去存在感。『明天我要去台中一趟,有個合約一直談不攏,爸明天要到榮總複診,小妹的咳嗽藥沒了得去買,還有洗衣店的衣服記得拿回來,妳自己看怎麼安排吧!』他什麼都記得,就是忘了明天,是美玲的生日。

42歲生日,沒有蛋糕、沒有慶祝,只有一對女兒親手製作的卡片,梳妝台的鏡子反射矇上灰塵的婚姻,徵信社的來電已經不再激起她內心每一分情緒,只是更加深解脫一切的決定。徵信社人員跟蹤陳先生到台中,也的確跟廠商約談合作事宜,但身邊的伴侶換上了針孔錄影的女主角,從裡到外以陳太太自居。 美玲獨自坐在客廳沙發上頭,茶几上擺著離婚協議書,在沉思了一夜,她給自己一個重新生活的機會,不再欺騙自己,不再放任陳先生的出軌,在丈夫回到家中,客廳電視裡上映的是那夜徵信社拍到的外遇活春宮畫面,音響裡播放的是車上兩人對話的錄音帶,茶几上放著美玲已經蓋章的離婚協議書。 她自由了,開始為自己真正的活著。

台長: do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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