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件事要一說再說，甚至可以說了三次都不厭倦？
你說：那肯定是你很喜歡這件事吧。
如果不是呢？
我並不特別喜歡，甚至有些情緒上的不自覺反應，可以名之為厭惡。至今我不想去掩飾它，也覺得沒有在書寫裡遮掩的必要。但是書寫，或你可以說是另一種形式的討論，（自顧自式的）仍然繼續。
你說：那一定有什麼你自己知道的特別原因吧。
讓我想一想。
也許是這樣的。今天聽到朋友送的CD，中間有一首歌，似乎在哪裡聽過。晚上一邊讀楊牧的『星圖』，不止歌浮上來，連這是誰唱的，在哪一片我的私人收藏裡都記了起來，於是拿出來放。這首歌用原住民的母語吟唱，名字也許可以叫『思念我的朋友』。
思念我的朋友。過去在遇見好思考又愛說話的朋友前，總是自己和自己談話，辯論，遇到想不清的、自己不想想的，一瞬間跳過的本事很驚人，當然細節的省略也很可觀。後來才知道談，不著邊際的清談，是一件多暢快的事。有時不眠不休就為了一個題目，思考有如懸在空中之勢逼迫我們非給他一個結局落地不可；有時相反，宛若有生命的思考不肯停下，和語言兩個雙生兄弟就是唧唧呱呱的吵雜不休，不得已兩人搜索枯腸上天下地找話題，一件事橫著斜的倒著看，雖說當時只不過是為了談興，倒也常常跑出許多奇妙的玩意。
你說：所以書寫這齣戲的三種觀賞方法就當成是另一種和朋友說話的方式了嗎？
哈。也許。你覺得我說的話有理嗎？你也同意這種理論嗎？
我昨天想到還有演員沒有細說。六個演員，身型各異，甚至連說話的腔調、聲音的高低頻率也完全不同。儘管穿著極為相似的服裝，扮演同一個角色，但即使在全場幾乎全黑，六人捉對廝殺的那一場裡，還是可以從越來越重乃至只剩下的喘息聲中辨別出個體的特殊性。相對於X小姐，蒙馬特導演的處理比較容易使演員發揮自己的特色，甚至讓人過目不忘。當然這有一部份是在選角就注意到了，另一部份我想導演花了許多精神在開發每一個演員的身體，才有如此動人的念白與舞台互動。
你說：這樣太抽象，什麼叫開發身體？
具體一點身體是『部位』，手、腳、頭、嘴，抽象一點是對身體的想像，演員怎麼想像自己的身體將會決定他在舞台上的演出，有些人身型很小，但是整個人的存在感很強，怎麼樣都可以看到她，她的眼神。這是我要學的。
你說：從來都在讓自己隱形的人，竟然要學怎麼讓別人看到你？
我們下次再說好嗎，怕有人厭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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