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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20 10:04:54| 人氣20,144|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論〈我愛黑眼珠〉中的現實與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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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閱讀完七等生的〈我愛黑眼珠〉,筆者認為不管是小說情節亦或人物心理轉折,對比性均極強烈。圍繞在「現實」與「脫序」之間,呈現極度跳躍的氛圍。透過李龍第的心理轉折,七等生將人被壓抑的意識單獨提上來,試圖使之擴至近乎所能脫序的最大極限。甚或可以這麼說:七等生在〈我愛黑眼珠〉中近乎跳躍的筆法,本身即是一種強烈的脫序與象徵。

本文擬從探討小說主人翁李龍第在大水前後的心理轉折,以及小說中的象徵運用,討論〈我愛黑眼珠〉這篇小說所呈現的現實及脫序。


一、李龍第與周圍環境的距離感

對於故事裡的主人翁李龍第的性格,作者七等生在開篇時寫道:「卻可以由他那種隨時採著思考的姿態所給人的印象斷定他絕對不是很樂觀的人。」筆者認為:這段描述文字簡要經濟,但是卻十分精確。從這段文字裡,可以獲得一個鮮明的人物形象,讓讀者更迅速、更直接地瞭解到我們的主人翁李龍第的性格。

李龍第在現實中是個沒有經濟基礎、並且依靠妻子晴子過活的丈夫,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可以說是生活中的無力狀態。因此,李龍第與城市中人來人往的忙碌也就產生了空氣般的距離感:人們都到城市去工作,往來的人們,與他擦身而過,都有各自的生活目標,李龍第不屬於那樣的人來人往,他被這樣的城市隔絕於外,他彷彿城市裡的空氣,可有可無。筆者以為,這種距離感也促使李龍第後來在大水災難之時,冷眼觀察起自己與周遭人的種種面相。

作者在小說的一開篇,就將李龍第與周遭人的距離給突顯出來:

「他約有三十以上的年歲,猜不準他屬於何種職業的男人。」
「人們都到城市去工作,為什麼他單獨閒散在這裡呢?他從來沒有因為相遇而和人點頭寒喧。」
「人們在汽車車廂裡嘆喟著這場不停的雨,李龍第沉默地縮著肩胛眼睛的視線投出窗外。」

透過這樣的描述,我們可以知道:李龍第在現實中毫無生活的色彩。沒有事業,就失去了一個男人養家活口的能力,也就喪失了身為男人的存在感。眼前唯一可做並且算得上有點意義的事,就是想著晴子、以及晴子現在在做些什麼。由是,李龍第開始從晴子黑色的眼睛想起,接著「便由內心的一種感激勾起一陣絞心的哀愁」,他感激些什麼?又哀愁些什麼?筆者以為,或許李龍第感激著:幸好還有想著晴子這件事可做,讓他在現實中感到存在與意義;另一方面,李龍第哀愁的卻是:想起晴子的同時,也就想到:「她在兩個人的共同生活中勇敢地負起維持活命的責任的事」,由是,他開始感到矛盾,因為他也就想起自己在現實裡的無力與自卑。


二、當現實被大水淹沒──「存在感需求」的移轉

小說中鋪陳大水帶來災難的情節,蘊含著諸多值得玩味的象徵,然而多半圍繞在李龍第對於存在感的需求上。在此,粗略列舉筆者以為較為明顯而重要的象徵如下。

(一)李龍第手中的黑色雨傘:

當深陷大水中的李龍第手中仍緊握著他的黑色雨傘,他也就維持著希望晴子出現在眼前的盼望,「他的手臂酸麻,已經感覺到撐握不住雨傘,雖然這隻傘一直保護他……假如這個時候他還能看到他的妻子晴子,這是上天對他何等的恩惠啊。」此時的他還是現實中那個以晴子為自己存在感依歸的李龍第,他依附於晴子、視晴子為精神支柱,所以他盼望著晴子的出現。但是,當他在大水中持續看到現實的失序,他看到這樣的景象:「此時的人們爭先恐後地攀上架設的梯子爬到屋頂上,以無比自私和粗野的動作排擠和踐踏著別人。」映入他眼廉的,是一種毫無秩序可言的人性醜陋,此時,他在冰冷的雨水中,開始在心裡突顯自己,試圖找出自己與他人之間的相異處來增添自己的存在感;甚至試圖將這種存在感往更高尚的位置擺放,是故,他在心裡這麼想道:「如此模樣求生的世人多麼可恥啊,我寧願站在這裡牢抱著這根巨柱與巨柱同亡。」

當他手中的黑傘「已經撐不住天空下來的雨,跌落在水流失掉了」,李龍第也就開始面對現實脫序了之後,自己依附的精神支柱是否還存在?「在這樣的境況中,我能首先辨識自己,選擇自己和愛我自己嗎?」此刻,李龍第對處於外在環境的存在感需求,已經從晴子身上悄然轉換到了自己潛意識中,自身存在感的確切渴望之上。

(二)大水

筆者以為,城市的大水代表著一種現實與潛在意識消長之間隨之而起的「存在感需求」移轉。當現實脫序,所有人群都在災難中慌亂了起來,現實裡的李龍第也就此脫序。大水將他的自卑淹沒,當他看到仰著頭顱望著他的羸弱女子,他將這個陌生女子救了上來。此時李龍第儼然已經分割出他潛藏未顯的另一面:渴望成為女人的依靠。李龍第在原本的現實被淹沒的當兒,也把自己原本的名字拋棄,自稱自己叫亞茲別。

(三)眼睛

篇名「我愛黑眼珠」,就已經隱約透露了現實與被壓抑的意識消長間,主人翁李龍第「存在感需求」的轉移。筆者以為,在小說中,黑眼珠有兩種不同的涵義:
1、大水來臨之前,李龍第想著晴子黑色的眼睛,因為他可以從繫念晴子這件事上,將自己的存在感需求依附於晴子身上。

2、大水之時,李龍第救起了素未謀面的妓女,妓女的無助孱弱,讓他從依附著晴子轉移到了被依附的渴望上。他用那件本來要裹覆晴子身軀的雨衣包裹著妓女,而對於在對岸不斷呼喊嘶吼的晴子視而不見,當他低下頭逃避晴子的呼喚,他迎著妓女那一對「相似熟識的黑色眼睛」,為什麼李龍第對於妓女的眼睛相似熟識?筆者以為這是因為他懷中妓女眼神裡的無助、尋求依附,不正就是平日的自己縮影嗎?因此他對於妓女的黑眼珠再熟悉也不過了。此刻他眷戀的,是妓女的眼珠中給予他的那種關於依附的渴望,他從照顧妓女的羸弱無助中得到實現自我的價值。因此他對妓女說:「妳在生病,我們一起處在災難中,你要聽我的話!」此時,他感到自己是一個被需要著的男人。

因此,綜上所述,筆者以為李龍第所愛著的黑眼珠,有著微妙不同的兩種意義:一是現實中因為依附、愛著晴子而得到彰顯的存在感;一是潛意識裡對於被依附、被倚靠的渴望。是故,當大水中他看見晴子被水流帶走而消失在他的視線下,他流淚了,並且對妓女說:「我流淚和現在愛護妳同樣是我的本性」。

(四)鴻溝

大水之中,李龍第與晴子之間隔著的那條鴻溝,是作者一直強調的。筆者以為,李龍第與晴子隔著的這條鴻溝,是一種「現實」與「被壓抑的意識」之間的鴻溝。大水中,近乎瘋狂的晴子代表著脫序的現實,但是這個「現實」卻不斷呼喊著李龍第的名字,試圖把那個無助有如空氣的李龍第喚回來。而大水中拋棄自己原本名字的李龍第,自稱「亞茲別」之時,他代表著現實裡壓抑的意識與未竟的需求在脫序之後的浮現。「我在我的信念之下,只佇立著等待環境的變遷。」水還沒退,現實依然脫序,而李龍第也就因著自己的信念繼續無動於衷。此時,他面對著晴子的呼喚,卻只注視著懷中的女人,而後這麼想著:「晴子,即使妳選擇了憤怒一途,那也是你的事;妳該看見現在這條巨大且凶險的鴻溝擋在我們中間,妳不該想到過去我們的關係。」

脫序了之後的人性,究竟可以怎麼分裂?其實是很值得探討的。當社會脫序,人會變成什麼樣子?常態是否還會存在?因此自稱自己叫亞茲別的李龍第,面對晴子述說著往事,試圖拉他回到他所無力的現實之時,他在心裡這麼想:「每一個人都有往事,無論快樂或悲傷都有那一番遭遇。可見人常常把往事的境遇拿來在現在中做為索求的藉口;當他一點也沒有索求到時,他便感到痛苦。人往往如此無恥,不斷地拿往事來欺詐現在。」對於大水中的李龍第來說,大水的災難還存在的此刻,他就不應也不需回到那個充滿往事的現實裡。


三、現實的回歸

身在大水之中,李龍第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意識狀態裡,把被壓抑的那層關於「成為他人依附」的渴望透顯了出來。然而,等到水退了,也代表著脫序的現實重新回歸,與妓女分別之後,「亞茲別」也回歸到現實裡的「李龍第」。他想念著他的妻子晴子,他要開始回去找她。然而,大水的災難過後,李龍第卻也感到倦乏,「我要好好休息幾天,躺在床上靜養體力;在這樣龐大和雜亂的城市,要尋回晴子不是一個倦乏的人能勝任的。」他要等到休息過後再去尋找他下落不明的妻子。然而,他倦乏的究竟是大水的災難帶來的疲累?亦或是對現實中,自身存在感的無力?

結語:

筆者以為,七等生在〈我愛黑眼珠〉中,以一種冷筆旁觀著「人生」與「人生價值」之間,關於「活著」這件事。例如小說中的一段文字,即可明顯看出作者對於此類問題的關注:「生命像一根燃燒的木柴,那一端的灰燼雖然具有木柴的外型,可是已不堪接觸,也不能重燃,唯有另一端是完整和明亮的。」生命的意義,在於燃燒過而再也回不去的那一部份。並且在燃燒之時,勢必接受社會既定價值的洗禮。李龍第經過的脫序的洗禮,他睏乏了,脫序的那部份正有如燃燒的木柴,已不堪接觸,但也許對李龍第來說,這是他生命中完整而明亮的一刻。

透過李龍第在現實、脫序、回歸現實之間的轉折,可以看見的是生活的面相,不管是透顯的還是潛在不顯的。然而,不論是所謂「現實」亦或「脫序」,或許都是真實存在於人的生活之中。如同李龍第對妓女說的那句話:「「我流淚和現在愛護妳同樣是我的本性」。」現實的秩序與悖離現實的脫序,或許同樣都屬於人的本性,存在於人的生命。





台長: 海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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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讀人
你好^^
我愛黑眼珠我以前就看過了,但你的評論卻讓我看得欲罷不能...所以是否能讓我轉貼到我的新聞台,介紹給大家呢?
2011-04-11 18: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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