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啟示錄 【聆聽古典‧啟示人生】 古典音樂優越論，上自歐洲中世紀文藝復興，下至21世紀當代音樂，舉凡古典音樂文化現象、作曲家深度探討、名曲介紹、演出或唱片評論、音樂會及新片發行訊息都是本台論談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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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篇文章，要從鋼琴大師布赫賓德這次訪台，演出全本貝多芬鋼琴協奏曲談起。一場有價值、有內涵的音樂會，不光是從演出者、演出曲目兩方面得到滿足而已，它背後呈現的文化意涵、帶動的話題，也是十分重要的。

研究貝多芬超過六十年的奧地利鋼琴大師布赫賓德，加上他彈奏最拿手的貝多芬五首鋼琴協奏曲，以一天兩場的方式彈完，這已經是難上加難、千載難逢的現場聆聽機會。因此，樂迷買不買單？票券販售得好不好？都不是主要的議題，主要是台灣辦得起這樣的音樂會，絕對的世界水準。

 

「馬拉松式的演出」對演奏者與進場欣賞者來說都是一大考驗。此外，布赫賓德採用鋼琴主奏身兼指揮的方式與樂團溝通合作，省去了樂團指揮，則是另外一個值得探討話題，也是本文想關注的。

 

「哎呀，那是為了省下一個指揮的演出費用啦！」或許有網路酸民會這樣表示，但事實上真的如此嗎？如果能想到邀布赫賓德這樣等級的貝多芬大師來台演全本貝多芬鋼琴協奏曲，而且挑戰「馬拉松式」的單位，會因為這樣「膚淺」的想法而去「省略」掉一個樂團指揮嗎？這樣思維，根本不符合比例原則。

 

那到底為什麼，布赫賓德已經必須一天連演五首貝多芬鋼琴協奏曲了，還要把統領樂團的工作也攬在身上呢？

 

相信不少樂迷從DVD、網路影片、Youtube上頭，都會看到許多音樂會的演出，其中不少鋼琴協奏曲是由鋼琴家身兼主奏與指揮。到底，什麼樣的情況需要另設指揮，什麼樣的情況不需要？演出誰的鋼琴協奏曲需要指揮，演誰的又可以省略呢？

 

就鋼琴協奏曲來說，當然無法曲曲由鋼琴家身兼主奏與指揮，設想如果在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上執行這事，恐怕會是災難一場！

 

理論上來說，通常是貝多芬之前（含）的鋼琴協奏曲比較可能如此表現，因為音樂史上一直到十九世紀中葉起，作曲家才在樂譜上賦予了指揮較多的功能，例如貝多芬中晚期或孟德爾頌。而在先前，音樂的配器比較制式、音樂行進的速度也較固定、變化不大，樂團的演奏速度往往就可以直接跟著主奏者的速度，因此樂團指揮的工作，往往就是由主奏者來擔任，或者是樂團首席。

 

不過從實務上來看，現代音樂會或是唱片錄音上，較常見到由鋼琴主奏身兼指揮的，主要還是演莫札特或是貝多芬的鋼琴協奏曲上頭，因為這個時期的鋼琴協奏曲結構較為輕巧，樂團與主奏的律動性、對話性、和諧性較強，不若浪漫時期的鋼琴協奏曲更強調戲劇性、對抗張力、華彩展技。即便音樂史上也曾出現例外，例如拉威爾的「鋼琴協奏曲」也可以由主奏兼指揮，俄國作曲家普羅高菲夫首演他自己的「第三號鋼琴協奏曲」時就身兼鋼琴與指揮，之後另一位鋼琴家米特羅普洛斯也有樣學樣，曾經自己彈琴並身兼指揮柏林愛樂同樣演出此曲。

 

在鋼琴協奏曲中身兼主奏與指揮，首先是意願問題，也就是說鋼琴家要必須願意肩負起指揮的責任，或者是指揮家他本身願意坐下來彈鋼琴。因此，一般就會出現兩種「路數」的演出詮釋，其一就是演奏家是一位傑出的鋼琴演奏家，同時也是一名傑出的指揮，舉例來說來自阿根廷的巴倫波因的是這樣的高手。所以您看他，不僅灌錄了莫札特「鋼琴協奏曲全集」也灌錄了貝多芬「鋼琴協奏曲全集」，都是自彈自指。阿胥肯納吉也是走這一路數的，他同樣能彈得一手好鋼琴並有豐富的指揮經驗，像是他跟愛樂管弦樂團就合作錄有莫札特「鋼琴協奏曲全集」。

 

「路數」之二就是演奏家本身是位傑出的鋼琴演奏家，而且在這些曲目上有過人的見解，直接跟團員溝通會更清晰且有效果，當然就可以Bypass一些對這些曲目並無過度著墨的平庸指揮，讓音樂的表現更為靈巧紮實。這個例子在莫札特「鋼琴協奏曲全集」全集錄音中最明顯可見，像是普萊亞與英國室內管絃樂團、內田光子與克里夫蘭管絃、安達（Geza Anda）與薩爾茲堡莫札特音樂苑室內樂團、札卡利亞斯（Christian Zacharias）與洛桑室內管弦樂團、以及布赫賓德與國立德勒斯登管絃等等。

 

的確，這次訪台的布赫賓德走的就是「路數二」，他在新竹場與台北場，自彈自指搭配北市交，在高雄場則是搭配高市交，不僅省去了指揮，由這位吃透貝多芬音樂的鋼琴大師，直接與團員無障礙地溝通的五首鋼琴協奏曲，這樣對國內交響樂團團員的體驗，將絕對不同於搭配國外指揮的經驗，因為布赫賓德對貝多芬的理解將更從他的心理狀況、整體樂念出發，更加強調主奏與樂團的整合，而不光是樂團與鋼琴各司其職。

 

這樣與國際接軌的經驗，尤其又是跟一位有六十年甲子功力的大師接軌，著實難得。這也是未設指揮之餘，主辦單位想讓台灣樂團素質越發提升、用心良苦的做法。

 

布赫賓德與維也納愛樂在Sony灌錄的貝多芬「無指揮」全本鋼琴協奏曲，相信不少樂迷們都手中一套，也聽得十分過癮。6/8-6/12在台北，同樣的布赫賓德、同樣的貝多芬、同樣的五首鋼琴協奏曲，維也納愛樂換成台北市立交響樂團、高雄市立交響樂團，您會擔心有「失落感」，我倒是充滿信心將聽到台灣交響樂團的另一回「自我提升」的現場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