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未曾體驗過的人來說，火車臥舖永遠是一個美麗的想像。就像小時候難得出外過夜，即使是對於飄著消毒水氣味的廉價旅館，也寄予萬千綺想，暗自計畫著要在旅館內打牌、吃泡麵，或是打開電視收看讓人臉紅心跳的成人節目。
這次日本之旅，為了省下國內機票和旅館的旅費，我們打算在傍晚從札幌搭乘有臥舖的北斗星列車，隔天早上就能到達東京附近的上野。出發前，我也是滿心期待，雖然不至於想要遇到什麼火車搶劫或是核子武器爆炸等電影情節，但想到所處的位置是一隻以時速兩百多公里狂奔的鐵殼怪物的腹中，就算是洗澡、睡覺、吃飯這種日常小事，也變得新奇萬分！
時間是下午五點多，我們匆匆忙忙從札幌市區趕往火車站，手上拿著、肩上背著的是七天以來走過半個日本的血拼成果，不可不謂是「滿載而歸」。心想終於趕上火車了，但上車時看到搭乘同班列車的旅客都買了一大堆便當和飲料，這才想起漫長的16小時車程我們什麼都沒準備，火車上的東西又貴得嚇人。於是在火車開動前的三分鐘，才匆忙地買了一些食物和水。
接著，更讓人驚訝的景象出現了，車廂裡不像旅遊書上介紹的，有兩人一間的寬闊房間。我們的房間只有四人為一個「單位」的四張上下舖，床鋪大概只有180x70公分的大小，而且房間也沒有門…嗯！其實那已經不叫房間了，比較像是軍中那種一長排的通舖，這大概是所謂「B級寢台」，價格比較便宜，當然設備也比較陽春，前面說的一人或兩人一室的是「A級寢台」，一定早就被訂走了。
我和一位同伴住與兩名日本人住在同一個「單位」，而另一位同伴則被分配到其他單位。這兩個日本人帶著一大堆「白色戀人」巧克力和昆布之類的北海道名產，看起來也像是外地的旅客，而且他們每人一連克了兩個便當，看起來很體格很健壯，也很凶悍，搞不好是三口組之類的地下組織來北海道出任務。我和同伴不知道該和他們聊些什麼，總不能聊一些「嘿！你殺過幾個人」之類的事，因此就錯過結交異國朋友的機會。
住在另一個單位的同伴就幸運多了，和他住一起的是一個日本家庭，一對老夫婦帶著孫兒來旅行，拼命塞給他一些自製的小餅乾和蛋糕，他說實在是受寵若驚。其實，這一路上所遇到的日本人，不論是服務業或是和我們毫無干係的路人甲乙丙丁，往往表現出高度的友善。記得在八甲田山坐纜車時，坐我前面的歐巴桑看到我在拍照，就很熱情地要把她那個視野比較好的位置讓給我；還有，我們在札幌京王飯店遇到的美女服務員，熱心地幫我們代訂餐廳、解說地鐵的乘坐方式，那種熱忱實在讓人難忘。唉！我實在不該懷疑跟我們同單位的日本大叔是「山口組」。
在床鋪上吃過便當，我們把行李稍微再整理了一下，漫長的車程才過了兩三個小時，但困在狹小床鋪上，看不到車窗外的風景，感覺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那麼久。我想到一個故事，有人到中國內陸去旅行，火車坐了好幾天，每次看到的窗外景色都是空曠無人的沙漠，於是短暫地發狂了。為了避免出現這種症狀，於是我們決定到大廳去探險。
大廳布置得像咖啡廳一般，熟門熟路的日本旅客都換上輕便的衣服，悠閒地喝飲料、抽煙、聊天，不時看看窗外的景色，一派悠閒的氣氛。好不容易等到有空位，我們便開始在大廳中寫日記，也聊聊這幾天的感想。由於是自助旅行，交通問題都要自己解決，而且到各個景點的時間都抓得剛剛好而已，因此一路上行程相當緊湊，現在能夠坐下來悠閒地聊天，感覺非常放鬆，特別是在這樣的「行動咖啡館」裡面，別具一番風味。另外，同伴在札幌買的棒球手套，等不及要試試新手套的質感，心想如果能夠來catch ball一下該有多好。
晚上十二點多，北斗星列車正通過「青函隧道」，大廳裡只有三三兩兩個旅客，但乘務員還是相當熱心地導覽，當然我是聽不懂啦！根據旅遊書上的介紹，這是花了四分之一世紀的時間、直到16年前（1988年）才開通的艱鉅工程，隧道全長53公里，最深的地方是海平面下240公尺。在隧道開通前，北海道與本州的往來都必須透過船舶，而在1964年發生一場重大的船難後，日本當局便決定開通隧道。隧道中有吉崗和龍飛兩可以讓乘客下船參觀，其中吉崗還設計成哆拉A夢的奇幻世界，這大概跟哆拉A夢漫畫中海底隧道的情節一樣，因此被選作代表人物。
已經是一點多了，刻意想睡的時候總是睡不著，大廳中的旅客紛紛回到房間睡覺，我則是喝了兩罐啤酒、抽了快半包煙、看了兩次金凱瑞的<忘了我是誰>，卻依然精神亢奮。還好同伴也睡不著，兩人便在大廳中聊天。過了一會兒，我才回到臥舖，翻來覆去睡不著，耳朵中迴盪著的是火車偶爾靠站時的聲響，還有金凱瑞被日語配音的奇怪腔調。我期待著，如果哆拉A夢真的存在，就讓我用任意門直接到東京吧！
（附圖由作者攝於日本北斗星列車的大廳）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