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設定 尚未設定

1,146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 十步之遙＊

聽說最近有自殺潮，而且跳樓的很多。那天跟朋友吃飯，她便說她位在基隆的公寓大樓最近有人跳樓，害得她從樓下走過心裡都毛毛的。前兩天，我從工作室走出來，要吃午飯去。中午的春陽暖得有些太熱絡，我沿著巷子走，心不在焉東張西望，突然好像聽見細細瑣瑣的鈴聲，尋聲望去，看見旁邊大樓的一樓院內，立著三個從頭到腳全身披著黑麻衣的人，面樓背巷站著，其中一人手持竹枝，看起來像是在作法事。我不敢多看，急急前行，覺得黑麻喪衣在正午的陽光的照射下，好驚人！

天黑後，我再循下午那條巷子去覓食，快到作法事的那棟樓時，對巷走出一位中年阿姨，走在我前頭的一位老伯看見她，便招呼起來，想來兩人是鄰居。兩人含暄兩句後，語氣變得有點低沈。彷彿聽見他們說「．．．聽到在吵架，然後咚一聲很大聲，．．．我心裡想有人跳了．．．哎呀！還那麼年輕，可憐．．．」

難道就是我中午看到的那個地方有人跳樓死了？真的就在距離我不到十步的水泥地上？這距離究竟是近還是遠？我抬頭看看，大概有八樓高！

爭吵時憤而跳樓，是衝動吧！這跟計畫好一步步走上樓頂，帶著淒絕的表情，或許還有遺書，安安靜靜縱身一躍，是不同的吧？只是結果都很相像。

＊ 自殺是自私，也是公害＊

我傾向支持人有權力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我還是覺得自殺太自私。你想想，一個人自殺，他/她可能一了百了，如願以償地清除一個爛攤子，但是親人呢？愛他/她的人呢？能忘得了嗎？能不想起來就揪心肝嗎？就算遺書上寫滿請求原諒的話語又有何用？能安慰生者的痛嗎？不是說不讓你死就是拖磨你，而是人要講點道義，別只圖自己痛快，不顧別人難過。

再說選擇在人口稠密的城市裡，以跳樓的方式了結個人問題，實在沒有公德心，簡直可以說是製造公害！要知道「城市居，大不易」！現在已經很難找到一處磁場祥和的居住空間，不是這裡曾經有人上吊，就是那裡有過滅門血案，其他像是地震樓塌、水災來不及跑、鐵捲門軋死人、．．．再說下去太嚇人！每次聽到這種意外事件，就覺得台灣這個島嶼的淨土正快速消失。只是，一心求死的人連命都不顧了，哪裡還管得了跟你共同維護一個乾淨寧靜的居住空間？

＊ lots surprises　＊

電影「百萬大飯店(The Million Dollar Hotel)」曾經把跳樓自殺拍得很美，很愉快，像豔陽下的跳水動作一樣！導演溫德斯讓男主角TomTom先在寬廣的頂樓上咧嘴奔跑，然後用慢動作帶著，音樂襯著，讓你看見TomTom的赤腳、頂樓的水泥牆、天空、飛揚的短髮、T恤與褲腳．．．然後你看見一格一格的公寓窗口，有電視機開著，有人在吵架，有的有的都是尋常人間景像。然後TomTom說“wou! after I jumped, it occurred to me life is perfect, life is the best for the magic, beauty, opportunity and television and surprises, lots surprises yeah! And then it is the best, of course, better than anything anyone ever made of cause it is real.”

TomTom像溫德斯之前電影裡的天使一樣凌空而降，我們看不到他墜地的慘狀，卻看見他對平凡瑣碎的真實的眷戀，你聽著他對不完美的人間說「生命是美好的，因為那是真的！」

也許所有的人生都有一點像高樓墜下的肉身那樣不堪，但那比較是偶爾匆匆的感覺，像電影的過場，不特別去注意也就不會太難堪，但自殺，是永遠的停格，強迫要人牢牢記住。

＊ 把自殺趕出大樓＊

為什麼選擇跳樓呢？因為簡單。比起上吊、投河、割腕或服毒，跳樓簡單，不需要工具。它也是決絕的，痛苦是瞬間的，跳就跳了，不會有跳一半被救起、嗆水爭扎、見血反悔，或是痛苦求救的尷尬。只是萬一不成功，搞得缺手斷腳的，可能更悲慘；又萬一牽連無辜，這罪疚怎麼了得。

朋友打趣著說，最近走路都儘量走在騎樓下，免得被墜落物砸到。我在想，從現在開始大樓頂最好都放些善書或寫點勸世文，像游泳池旁寫著「禁止跳水」那樣；要不乾脆每棟大樓頂都蓋個佛堂、教堂、張老師教室或心理諮商室，讓每個悲喪著臉上來的人有機會再同人說說話，這樣或許可以把自殺趕出大樓！

＊向生命吐槽＊

其實，自殺是很普遍的念頭。我從小到大想過自殺好幾次，後來我問朋友，很多人也說有過自殺的想法。曾經我站在窗邊好想往下跳，像痛得受不了希望能昏過去來逃避所有的知覺，但終究不敢行動。我有愛我的親人朋友，只要想到有人會因為我的自殺而哀傷，我就不忍，而那些自殺的人都沒人愛嗎？

有些宗教排斥自殺，說自殺者死後不得超生，會一直重覆痛苦的自殺動作，對這種恐嚇論調我深以為惡。人生在世本非出於自由意志，連結束生命也無自主權，豈不太悲哀？只是自殺真的是唯一的解決途逕嗎？還是一時衝動，頭殼「燒怕電」？恐怕很難區分！我總覺得真要是憎恨生命，要向命運吐槽，就應該給它活得興頭快意，讓那隻命運的手拿你沒辦法，而不是棄械投降，稱了它的心意，又被它瞧不起！

其實，我也了解人心時強時弱，今天想戰鬥，明天可能欲振乏力。就因為這樣，人需要朋友，有時尋求幫助，有時給予關懷，才不會孤立無援。人是很脆弱的，精神與肉體。看見別人軟弱，不要才說了一些安慰鼓勵的話，就期望人家馬上自立自強，要耐心聆聽才是真仁慈！

在我說這些話的同時，很可能又有人自殺，又有人獲救。有人哀傷，有人重生，人間擾攘本是如此。陽光下新鮮事不多，或許充滿瑣碎重覆，但是一杯咖啡的香味、一抹斜陽的溫暖、一聲親暱的叫喚與一個希望．．．，值得嚮往，因為那是我們可以擁有的真實。